“我明白。”周淮屿安抚道,“不光是你,他家里人也不接受,所以我们在重新调查。”
“周探长,”吕雁突然打断他道,“你说今天找我来是为了查当年的猥亵案,可事情已经过去十五年,是什么契机让你们警方重启卷宗?”她脸色苍白,“是不是……和最近临南一中的操场埋尸案有关?”
周淮屿哑然,苦笑道:“你是真的很聪明。”
话已至此,不必多说。吕雁终于放下了都市丽人的完美伪装,伏案大哭。周淮屿无声叹气,默默拿来抽纸,放在她手边。
“吕小姐,如果你想报答李臻当初对你的帮助,最好的办法就是为他洗刷污名,别让他孤零零埋骨数载,无人问津。”
吕雁的妆彻底花了,但她浑不在意,只是坚定道:“好,有任何需要我协助的地方,您尽管提。”
“我有个小问题想问您,”周淮屿斟酌着措辞。“李臻平时少与人来往,那他在感情方面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
吕雁抬头道:“……转学前,我曾鼓起勇气和他表白,但他拒绝了。”她怅然道:“李臻跟我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许是因为造访的时间点不同,比起上次来馨兰苑。周围的街区热闹不少。兰州拉面隔壁就是东北菜馆,两家生意都不错。
纪洛宸眼瞅着路边有个空位,大爆手速把车抢先一步停了进去,后边儿没赶上趟的大哥愤怒地按了两声喇叭。
“咱先祭下五脏庙,一上午都在录口供,累坏了?”纪洛宸解开安全带小声点抱怨了两句。周淮屿听着人抱怨强忍住笑,推开车门走了下去:“那你还不快下车吃饭,一会还有的忙呢?”
“知道了,知道了!”
快速解决完午饭,两人第二次来到了周思礼家楼前。
纪洛宸注意到,501配套的地上车位空着,略一思量后说:“看来今天周思礼不在家。”
“不光是他,周飞扬应该也不在。这家人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模式,今天周一,他们要上班。”周淮屿分析道。
“那正好,我们单独问问叶小文,也方便你画像。”纪洛宸很自觉地背好挎包,按响501室的门铃。
不出二人所料。家中只有叶小文、关宁和小孙子童童。小朋友好像很喜欢周淮屿,歪着脑袋看他半天,末了把自己的摇铃塞到了周淮屿怀里以示友好。
叶小文看着儿子天真可爱的模样,放软了神情,淡淡道:“两位探长,是上次有什么事没问清楚吗?你们也看到了,现在只有我和婆婆在家,不一定能回答得了你们的问题。”
“不,我们就是来找你的。”纪洛宸绕完了屋内一圈,重新坐回周淮屿身边。
听见他的话,叶小文肉眼可见地整个人变得紧绷。关宁握住她的手,却依然不发一言。
“能说的我都说了,李臻只是我的高中同学,他是我丈夫的弟弟,但跟我交集并不多。你们就算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信息。我也爱莫能助。”
不紧不慢架好画板。周淮屿挑了只顺手的笔,笑道:“别紧张,我只是想请叶小姐帮个忙。”
“什么忙?”
“请你回忆一下十五年前的那张脸。”
童童好奇地去抓周淮屿的笔,关宁见状赶紧将孩子抱到了自己这边,歉意地笑笑。叶小文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声音嘶哑不堪,“我没看清他的样子,也不想再回忆,抱歉。”
“叶小姐,你的证言直接关系到我们的抓捕工作。十五年前你就逃避过一次,为此,李臻背负了整整十五年的骂名。”纪洛宸紧盯着她,一步步推倒对方的心理防线,“——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李臻不是凶手。难道现在你还要继续逃避吗?”
关宁的手掌猛得一颤,重重磕在沙发扶手上。她缓缓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媳,眼神中蕴藏太多难以言表的情绪。
“我们对李臻的人际关系做了彻底调查,他是个不善交际、但心地善良的孩子。为了帮助学校里受到霸凌的女生,他宁愿被误会也要守在女厕旁边。这样的一个人。你觉得他会是猥亵犯吗?”
纪洛宸的问话步步紧逼,这次却没有周飞扬来为她解围。“警卫只听见声音,没看见对方的脸,你应该也是一样。我问你,李臻的校牌,是你从凶手身上亲手扯下的吗?”
“不是!”叶小文脱口而出,她的勇气只涌现了瞬间,很快又消退,小声说:“……回家后,我在口袋里发现了校牌。”
“口袋里?不对吧,你的笔录上记载的分明是衣服拉链里绞进了校牌的挂绳。”
“小文。”关宁突然开口,她声音疲惫得像一道叹息,“把真相说出来吧,思礼都告诉我了。”“妈?!”叶小文几乎快掩饰不住震惊的哭腔,屋里的每个人都能看出她的惶恐失措。
“你连童童都生了,我们不会拆散你和飞扬的。十五年了,也该还小臻一个清白了。”关宁轻轻抚摸着童童的脸庞,“童童就在这里,你总不能当着自己儿子的面继续撒谎吧?”
话题的走向超出了纪洛宸的预料,对面的两个女人显然在说着她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一件事。周淮屿对着纪洛宸微微摇头,示意先不要打断。
童童忽然趴到了叶小文腿上,努力伸长了小胖手去够自己妈妈的脸颊,“妈妈,妈妈不哭。”
叶小文再也忍不住,搂紧了儿子无声流泪,似是要哭尽数年的悔恨与不安。
“那个人,是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的。”她的讲述开始得毫无征兆,但却无比流畅,就像这些话已经在她心中反复盘桓过数遍一样。
“他的力气很大,我完全无法反抗。我的嘴巴被捂住。然后一路被拖到了小树林里。”叶小文的声音变得尖利,她紧紧搂着儿子,捂住他的耳朵,干涩道:“天太黑了。我看不清他的脸。他扑过来亲我,扯我的衣服,嘴巴里有股说不上来的臭味,脸上的胡茬扎得我很痛。”
噩梦般的夜晚被再度回忆起,叶小文的眼神里写满恐惧,“我听见皮带落地的声音,还有那个男人的低吼。我哭喊着拼尽了全力去抓他的脸,想要推开他!”她忽的停下了,又哭又笑地接道:“就在这时候,有一道光打过来,有人问:‘什么人在那里?’他一下子就放开了我。”
“我想跑走,但身体没有一点力气。远远的,我看见那道光在靠近,那个男人骂了句什么就走了,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