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随口问道:“对了。请问您知道八栋六单元501室怎么走吗?第一次来这小区。有点大啊。我们绕了半天都没找到。”
“哦……哦,你们沿着这条路走到底,有个指示牌,再转几个弯就到了。”女人笑着道,表情略有些僵硬。
“好,谢谢您。”
直到居民谈天的声音都远去,只余下头顶的紫藤花被风吹动的细微声响,纪洛宸才沉声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周淮屿驻足,回身向着小花园的方向望去,那个女人正带着孩子玩耍,神色慈爱柔和。他轻声道:“八栋六单元501室是她家,她就是叶小文。”
“我看过叶小文的照片,不会有错。”周淮屿道。苏泱不解:“那她刚才的反应也太奇怪了,正常人听见有人找自家有事,不都会反问一句吗?”“没错,”纪洛宸道,“这个女人有问题,她在害怕什么东西。”
“不管她怕什么,咱先上门探个究竟。”苏泱说。“走吧,”纪洛宸最后看了叶小文一眼,“相信我们和她还会再见的。”
楼里没电梯,还好目标楼层不算高。上去前周淮屿仰头望了眼五楼,阳台上摆满了花草,看得出主人一直在精心侍弄。
门铃响了几声,很快便有人来应门。惯例,纪洛宸拿出了自己的证件,门后的中年女人愣住,犹犹豫豫地给他们开了门。
“谁呀?”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听上去是个中年男人,隔着博古架只能看见他半张侧脸。
“周校长吧,我们是临南分局的刑警。今日冒昧来访,是想跟您以及您的家人了解一些……关于李臻的情况。”纪洛宸道。
周思礼还没回应,开门的中年女人先给了反应——她失手打落了一个茶杯,杯中刚放进去的茶叶撒了满地。
“别紧张,我们只是做一些例行询问。”周淮屿对她笑笑,在茶几上放好执法记录仪,道:“李臻的父亲李华刚二位应该不陌生吧?他找到了我们临南分局报案。其实此前他也上报过许多次李臻失踪的事儿了,可惜最后都没个结果。”
“原来如此,三位请坐。”男人走近,微笑着和纪洛宸握手。“幸会幸会,我是周思礼,这位是我爱人关宁。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几位尽管提。”哪怕是休息日在家中,他也穿了一件白衬衫,板板正正,很是儒雅。
“那我们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纪洛宸笑道,“麻烦二位详细说说,李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这话可就远了……小臻是我看着长大的,聪明、努力、扎实、勤奋,任何一个形容好学生的词你都可以套在他身上。”周思礼语速不快,像是陷入了回忆。“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老王虽然是他亲爸,可这孩子基本是我们夫妻俩拉扯大的。”他苦笑着摇头。
苏泱:“这些情况我们在来之前已经和李华刚了解过,你们两位关系看来是真的不错,他一去支教那么些年,你就一直给他养着儿子?”
“来,几位请用茶。”周思礼递上三杯茶后才接着道:“他们夫妻是我的老同学,大家几十年好朋友了。家里发生那样大的变故,谁都不想,我也只是帮些力所能及的。”他握了握身边女人的手,“就是辛苦我爱人,要照顾两个孩子;也委屈了飞扬,我想着小臻身世可怜,总是多疼他些。”关宁极短暂地笑了下,又低下了头。她似乎习惯了倾听者的角色,并不主动加入话题。
“李臻失踪当天是周五,他参加了学校的奥数班,您是授课老师,对吗?”周淮屿问。
“对,我们一般八点半下课,那天小臻说他想留下再做点题目,叫我别等他先回家。”周思礼双手紧握,痛苦道,“这些年,我每每想起都很后悔,为什么没直接带小臻回家,而是任由他自己留在学校自习。如果我能……他也不会失踪!”
他的伤心不似作伪。纪洛宸又问:“李臻涉嫌猥亵他人,警方有实证。且那位受害者,正是你儿媳叶小文,周校长,关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没有一丁点儿犹疑,周思礼斩钉截铁说:“李臻不可能是猥亵犯!我的孩子我了解。他绝做不出那种事。”
见状,苏泱小声对纪洛宸说:“老大,我怎么觉着周思礼这养父比李华刚那生父还信任李臻啊,是不是反了?”
在临南福利院初见时,李华刚就曾说过,他没教好孩子,让他成了一颗长歪的小树。纪洛宸轻声道:“生恩不及养恩重。”
“周校长,今天我们过来,其实还有另一件事要问您。”周淮屿接道:“临南一中百年校庆,操场上启出了一具白骨,想必您作为校领导也很关注这件事。”
“是啊,不瞒您说,我正为这事头疼呢。”周思礼苦笑道,他还待再说,开门声打断了他。
“爸妈,我们回来了……家里有客人来啊?”青年男人搂着妻儿站在玄关处,语带惊讶。
出去玩了好些辰光,小孙子童童已经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关宁心疼地抱着他进屋去午睡。周飞扬拉着叶小文的手,坐在了母亲刚才的位置。
本着心理画像师的职业习惯,周淮屿快速打量眼前的男人。周飞扬身材颀长,面貌清俊,眼神清亮,看得出生活习惯良好。也不是内向的人。进门后他主动上前寒暄了一番。
“飞扬,小文,待会儿几位探长问的东西可能会涉及案情,你们不用陪着,去看看童童吧。”周思礼温和道。
“无妨。”纪洛宸道,“和他们也有关。”
周淮屿从包中掏出复原的画像,放在了茶几上,“贵校操场中挖出的那具尸骨,就是李臻。”
一瞬间,三人齐齐变了脸色,周思礼更是失态到碰翻了茶水。“探长,你们确定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已失了先前谈话时的镇定,话语中甚至带着哀求与希冀。
苏泱道:“身份确认无疑,还请几位节哀。”
周思礼会伤心纪洛宸猜到了,但周飞扬的反应却令他侧目。从听见周淮屿的话起,周飞扬就愣住了,他没有经过之前的询问,一回来便直面了李臻死亡的消息,冲击更大。
纪洛宸注意到,他瞳孔剧烈收缩,嘴里颠来倒去说些不成词句的话,失态程度不下于周思礼。资料中并未记录李臻和周飞扬关系甚佳,对方这样的表现,似乎不太符合。
比起这两人,叶小文的态度更耐人寻味,她几乎是不受控地颤抖着身躯,脸上惨白一片,毫无血色。纪洛宸盯周飞扬,周淮屿便默契地盯住了这位准妈妈,她是猥亵案的直接受害者。在听闻疑似嫌疑人死亡的消息后,第一反应却是惶恐与不安。半掩的房门后传来一声压抑的抽泣,那是关宁的声音,她也听见了。
撤回眼神,纪洛宸道:“关于当年的案件,我有一些问题要问叶女士。”他拿出一份装订好的册子,“这是十五年前的口供记录,上面写着,你因留校补习晚归,路过小树林时被人从后方捂住了口鼻,对方随后对你实施了不轨行为。中途,你听见保安的声音,那个人便慌不择路地跑了,而你也因惊惧过度短暂昏迷,醒来后直接回了家。在和父母商议后,你们选择了报警处理,但要求警方保密你的身份。目前为止,我所说和你的记忆有出入吗?”
叶小文摇了摇头,她现在看上去像张立不住的纸片,虚弱得随时要被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