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宏远的常随刘玉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打小就被买到郝家,忠心得很,只认识主子,就连亲生父母都忘了是什么模样。平时他几乎寸步不离的待在主子身边,这会儿祠堂的火还没有全部熄灭,他却被派来照顾个不知哪儿来的官爷。眼看着自家主子还在祠堂前面忙碌,他一颗心像是长了草,脚步极快的在前面引路,想赶紧将这位官爷安置好。阮平朝将他的焦急都看在眼里,却依旧不急不缓在后院转着圈。刘玉急得不得了,但还要语气恭敬道:“阮大人,您不舒服就赶快去歇着吧。”阮平朝笑笑,稍微晃了晃头,说道:“这里的空气新鲜许多,我也舒服不少,想待会再进屋。”“可……”刘玉心里更急了,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如何把话说得更体面一些。阮大人急人所急,拍了拍刘玉的肩膀,笑道:“快去吧,祠堂里忙的团团转,你家主子肯定没你不行,偏堂我知道在哪儿,一会儿我自己过去。”刘玉这才高兴起来,笑嘻嘻露出一排牙齿,重重答了个哎,转身朝祠堂跑了回去。后院一时间静谧下来,阮平朝收敛笑容,围着那棵粗壮的树木转了几圈,然后小声对上面说道:“尹姑娘,下来吧,是我。”只听窸窸窣窣动了一阵儿,树干晃了晃,不多一会儿,穿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尹湉湉从茂密的树枝里露出一张脸。她小脸上沾着烟灰,狼狈极了,一看到阮平朝在下面仰头看自己,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郝家祠堂的火的确是她放的,她坚信郝家祖上陶像一定存在,也清楚郝家年年寻妙龄少女祭祖一事肯定不是谣传,而自己姐姐的死肯定也与他们有关。可偷偷来看了几回,尹湉湉却并未在这个祠堂的外部看到任何不妥的地方,所以这回她是想找祠堂里是否有暗道密室之类,存着那些陶像祭品等不敢让外人知道的东西。找了半天都没有一点痕迹,尹湉湉只好用了最直接的一招,放火。这一场大火烧毁了半壁郝家祠堂,如果谢戚的女儿真的被关在祠堂密室之类的地方,那郝宏远自然要找机会下去看看,尹湉湉想着只要自己能躲到隐蔽的地方不被发现,便能顺理成章看到暗道的位置。可爬到树上以后她才发现,原来浓烟都是往上飘,要不是阮平朝这个时候出来解了围,再过一会儿恐怕自己要直接晕倒从树上掉下来了。不一会儿尹湉湉手脚麻利的从树上爬了下来,阮平朝一个侧身挡在了她身后,二人亦步亦趋往偏堂位置走去,从祠堂往这边看,娇小的小丫头被结结实实的遮掩住了。偏堂的门打开,里面摆着一个佛龛,供着观音像,前面还摆着几道供果,一个蒲团。看样子,这郝宏远的母亲还是个信佛的,只是自家祠堂后面再建一个佛堂,这类结构却实在少见。阮平朝赶紧将门掩上,仔细看了看,祠堂里依旧忙碌,并没有人注意他们。他稍微放下心转回头想问问尹姑娘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要放火烧祠堂。可刚一回身,便看见她皱着一张小脸,嘴里不停发出嘶嘶的声音。阮平朝凝眸一看,她衣服的下摆有一块已经烧毁,雪白的皮肤露出来,小腿上有一小块烧伤,血肉模糊的样子煞是骇人,看来是刚才放火的时候不慎烧伤了自己。尹湉湉见他看自己,不好意思道:“头一回放火,没经验,差点没跑出去……”“你啊……!”阮平朝都气笑了,他蹲到她身边,小心的看了看那块伤口,烧的不重,但刚才爬树腿上估计又用了不少力气,所以这会儿血流的有些厉害。他脱下外袍,从自己中衣的下摆撕下一块干净的布条,然后又将观音前面的香炉拿下来,筛了些干净的香灰捏在手里。“你忍着点,香灰止血。”他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拍了拍尹湉湉的头,然后将它细细敷在了伤口上面,最后,用干净的布条在外面绑上一圈。整个过程里尹湉湉都没出声,她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有些害怕的小动物,看的阮平朝心都软下来。他错过脸不看她,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问道:“我不问你为什么来烧郝家祠堂,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计划,但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相信我?”半晌,尹湉湉才小小声的开口道:“不是的,你这不是今天来拜访郝宏远么,我就想趁着他家祠堂没人所以进来看看,不是不想告诉你,这不也算咱俩合作么,那个成语叫什么来着,对,声东击西嘛!”看样子分开这半年,这小丫头远比自己想象的成长的快许多,不但知道利用自己,竟然还知道声东击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