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君本想着等郎平川此番大胜归来,他要在人前握郎平川的手,拍郎平川的肩,把他们谁都没有跨出的那一步跨出去,可是再也不能了。
他已是吊死在城门之上的亡国君。
月色下,东峰顶,青君一个吊死鬼,重重叹气。
“朗国八百年的江山,毁于我手,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桑晖刚给新做好的骨梳上头刻完一个小小的月牙,见他陷在深深自责中,将骨梳收进怀中,正色道:
“你的确草包废物,可你接手的朗国,本就是将倾之厦,偏航之舟。在你之前,各代君王均有功过,只不过至你手中,恰好又在错路上行错。你已尽过力,不必尽揽责。”
语罢,召来魂鸦,去往尸骨累累的边都城外引度亡魂了。
心漾
也怪不得青君沮丧痛苦。
今日图鲁瓦趁夜攻城,奉谷将军更是带着大军冲过了沼泽地。
郎平川率军死守,硬是在腹背受敌的境况下,保住了边都城。
边都城分内外两城:
一城在关口之内,乃百姓居住之所;
一城在关口之外,为守边将士驻扎之地。
两城之间,只有那条酷似龙口的长长甬道相接。
外城建在东西峰之间,而西峰今夜已被奉谷将军的人马彻底占领。
郎平川粮草已尽,战场退下,将士们食不果腹,只好下令杀马,饮血啖肉。
外城百姓因图鲁瓦的进攻更是惶恐,郎平川分了人马前去守卫,整夜都在内外城之间来回穿梭。
图鲁瓦清楚郎平川弹尽粮绝,倒也不心急,命人马退后十里,点起篝火率领族人大口吃肉,高歌饮酒,还特意命人烤着十几头羊,将那肉香故意叫人往边都城里扇。
今秋大旱,外城里的百姓早已饥肠辘辘,许多人家已易子而食。
郎平川命人杀了马,送来肉,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边都城已陷入绝境。
城外尸骨累累,桑晖这几日度完魂,并未将亡者尸骨没入地下。
萌野有伤在身,他预备省去一些聒噪,不想过早便宜萌野。
但今夜因着青君,桑晖收魂之时,到底还是决定将堆积成山的尸首送入地下。
以往桑晖度魂无知无觉,可不知是否因为桑晖的一颗心已经复苏,度魂之时一切竟是不同以往。
不但亡者生前之事如同亲历叫他心绪难平,便连亡魂死时的痛苦他也如同亲身遭受。
桑晖没防备,于穿心之痛中只觉自己被千刀万剐。
原本明亮无比的月色在这时一瞬黯淡,天上那轮皎洁的月忽然变得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