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料摩挲,悉悉索索,和碎落雨声融在一起。大盗的听力凭着这细弱的声响,明明并未刻意倾耳听,却明晰感知到,那人何时分开衣襟,何时露出一对肩头,何时,衣衫堆纱叠绉,垂落至玉色的脚踝。
于是,古鸿意才把自己解下的铁色衣袍,叠成整齐的一小方,然后轻轻推向那个人的方向。
还是会有些不自在,耳朵有些烫。会不自觉地想,这时候,他们背对背,两个人都是裎身。春雨是绵密如织的罗望,把肌肤笼罩得潮湿。
白行玉很快换上了古鸿意的衣袍,整体尚且算合身,只是腰侧空阔些,在衣服里晃。
两人同岁,又都常年习武,何况都使剑,身量并不算相差悬殊。无非是古鸿意稍高一个头顶,肩膀稍宽阔半掌。
“好了吗。”古鸿意的声音响起。
听上去,语气有些犹豫。
点点头,白行玉便转过身去:
……
白行玉索性闭上眼,又转了回来。
“……很怪异吗。”古鸿意声音弱下来。
白行玉顺了顺气息,又作了一番心理建设,方再次转身看古鸿意。
脸还是那张脸。美人尖,黧黑的眼睛,古雕刻画的骨相,极其严肃的眉宇。
不能往下看。
身量小的人穿大一号的衣服,譬如白行玉,只是会看着空阔清瘦些。
身量大的人穿小一号的衣服……
古鸿意本不算醉得意那样的魁梧体格。青年侠客,身体的美好,恰在于线条优美流畅,宽肩窄腰,从锁骨到腰腹如一笔行云流水勾下。
不称雄壮,只是年青人劲瘦的恰到好处的薄肌而已。一株尚未苍翠的刻硬生新的树木。
可是衣服捉襟见肘。
像新打的棉被被利刃划开一个长口子,棉絮铺天盖地翻涌出来般:
古鸿意胸膛强撑着那一层薄纱,撑出一道天裂,于是裸露延伸至平坦的小腹。轻纱贴的太紧,不仅把形状勾勒的很清晰,色泽也是如此。山峦起伏,呼之欲出。
“你睁眼看看。”古鸿意在他面前挥挥手。
白行玉听话地睁开眼睛。
“也莫要拿手捂眼。”古鸿意弱弱地要求道。
那张本就习惯严肃的脸,面色更铁青了。
头脸以下却过于有伤风化。
感觉头和身子各过各的。
古鸿意无比想念袖玲珑师兄的补丁。他像被塞进了一个壳子里,绷的呼吸都凝滞,稍微抬手动动,胸前那一道深深的天裂便要不管不顾地继续往下露去。
忽然灵光一现。古鸿意便抓起一块纱帕,往脑袋后一系,把脸蒙上。
一是防止老鸨认出他,他现在是“白幽人”。
二是白行玉的眼眸充满了……复杂的不解……酒都醒了几分。为了体谅他的眼睛。
把脸蒙上估计看起来好一些。古鸿意记得那一夜重逢时,他便蒙面,整个人是轻盈的一道白。
白行玉退后一步,举起双手,指尖搭出一个框架,圈揽住古鸿意,认认真真把他看了一遍。
不蒙面,只是头与身有些割裂感,古鸿意把脸这么胡乱一缠,倒是个地地道道的劲爆土匪风格了。
很符合风流采花大盗的身份……说书人不也是这样讲么。
古鸿意尝试走两步,被束缚着总觉得不自在,结果同手同脚。
清脆地一声“嘶——”
天裂彻底断裂。薄肌质地劲道,因此瞬间弹出。
雨声都寂静了。
古鸿意无力地拽着衣襟,却怎么都合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