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下去第一铲子,族人就喊不对,土太松了。土果真松,铲子挖下去就像铲棉花,软唧唧的,往外冒水,挖了十几铲,坟突然塌了。一个大坑赫然袒露,一板已为泥水淹没。众人叫道:“墓室漏水了!”
殷金山又是一阵悲呼,忙叫人把水掏出来。众人有些踌躇,殷金山气愤道:“你们不掏,我掏!”说着竟要跳下去,众人忙拦住他。殷金山哀叫道:“灵犀,难怪你要来找我呀!你受了这么大的苦,怎么能不来找我?”
众人皆动容,一个个下去把水掏干净了。柏树沙沙响着,孟琅环顾四周,又看向那似乎盖得严严实实的大棺材,说:“要不要看看棺材?”
众人愣住了。罗银宝看向殷金山,殷金山则看着孟琅,半晌,问:“道长是说,开棺?”
孟琅说了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这棺材的钉子已经松了。”
他一说完,那些汉子赶紧往外爬。殷金山几欲晕倒,颤声道:“那,那就请道长”
孟琅刚要抽出斫雪剑,阿块就跳下去打开了外棺,紧接着又掀开了内棺,一道黑影射出,孟琅手起剑落,两截跳动的断肉在地上蹦跶。众人惊喊:“蛇,蛇!”
殷金山面色惨白,继而变为青色,最后成了铁黑。
棺材里,已经没了人。
这天下午,做寿材的成大跑到县衙告官,说自己前两天刚打好的一口杉木棺给人偷走了,另一口棺材也被劈了个稀巴烂。殷金山知道这件事后脸色非常难看,因为那口被毁的棺材正是他给自个亲娘定做的。
劈棺人在棺材头上系了条绣着喜字的红绸,其用意昭然若揭。
殷金山命人做了花果杀了鸡鹅抬到孝女祠,苦心教导女儿不要再胡作非为,有什么气冲他来就好,何苦折磨他人?要她再这样不知事,他只能大义灭亲,还栎陵县一个安宁了。
就在殷金山教谕自己的不孝女时,孟琅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岑学文。
他还是昨天的装扮,衣着没有干净多少,眼下一片乌黑,头顶裹着白布,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像两个黑洞,树根一样又黑又硬的手牵着树枝一样又瘦又薄的孩子。他先领着孩子给孟琅磕了三个头,然后说:“请道长救救我儿子。”
孟琅有些惊讶:“岑大哥何出此言?”
“我怕那女鬼再找上门来!”岑学文哭叫道,“我就这一个儿子了,岑家就这一根独苗了!”
“原来如此。我听说那女鬼跟你们有仇?”
“是有仇,可殷金山已经给她报过仇了,她还来找我们干什么啊?”
“殷金山给她报仇了?”孟琅问,“怎么报仇的?”
岑学文望了外头一眼,孟琅便说:“阿块,你去外面帮我看门。”
巨尸出去了,岑学文才咬着牙说:“我岑家落败到今天,都是殷金山害的!是,我岑家是不该拆他的房,是不该贿赂典史,可他殷金山也太睚眦必报!他先是逼死典史,又要把我家的山充公,还把我爹推下了山!
我哥上县衙叫冤,他却说他闹事,把我哥打了几十板子,没多久我哥就死了,我娘眼睛也哭瞎了,我嫂子上吊死了,我媳妇跑了,好好一个家就散了!道长你说说,他殷金山至于做到这地步吗?他女儿也不是我杀的啊?他要杀,杀蛇去,山上蛇那么多,他去杀啊!”
岑学文吼了一声,蹲在地上哭起来。他儿子跑过来抱住他,喊道:“爹别哭,别哭。”自己却一起哭起来了。
孟琅走过去,摸摸那孩子的头,拿斫雪剑划破手指,把一滴血按在他眉心。血液一瞬便渗了进去,只留下一个小痣似的红点。
孟琅说:“你家的报应到这孩子就完了,只要他以后好好做人,必能长寿安康。不过那女鬼不是寻常鬼祟,你最好先带孩子出去躲一阵。”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我来世做牛做马也报答你!”岑学文又给孟琅磕头,又按着孩子脑袋磕了两个,才牵着儿子离开。他们前脚出去,阿块后脚就进来了。
“狗咬狗。”他生气地说。阿块在门外听得真切,姓岑的不是好人,姓殷的也不是。这两家冤冤相报,他十分不齿。
孟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对阿块的敏锐很吃惊。
“何必这样说?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坏人会变好,好人也会变坏,坏人有时也好,好人有时也坏”
他把斫雪收回剑鞘,手就被阿块抓住了。
手指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即将消失。孟琅意外地说:“你鼻子真够灵的,看来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嗯?”
阿块轻轻按了一下那块血痂,粗糙的指头扫过去,血痂差点被掀起来。
他闻得出来,道长这滴血和他之前流的不一样。这滴血的气味格外浓郁,它是含了灵气的
他皱着眉头,心想,不值得,真不值得。
这个人明明很聪明,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
第104章小鞋
孝女祠泥塑倒了,差点砸到训诫女儿亡魂的殷金山。这件事跑得飞快,早在殷金山回村前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因此,当殷金山找到孟琅,脸色黑沉,语气狠厉地问他如何镇压那厉鬼时,他并不意外。
“那不是一般的鬼。”孟琅说,“鬼分白黄黑红青五等,你女儿是个黑煞,还十分谨慎。杀她的方法虽有很多,但最快也最彻底的还是找到她的尸骨。”
“要怎么才能找到她的尸骨?”
“令媛还有生前之物遗留在世吗?最好是她常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