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儿女们一个个都来伺候,曾夫人就是不见好,直到前些日子忙得晕头转向、三过家门而不入的裴璇玑被哥哥们从衙门里抓回了家,去正院服侍她娘时,病恹恹的曾夫人忽然两眼放光,伸手抓住了小女儿的手腕。
“裴七,你娘要求你一件事。”
曾夫人从床上坐起来,望着裴璇玑莞尔一笑。
裴璇玑顿感毛骨悚然。
曾夫人如此这般地将事情一说,轻言细语道:“我听闻天师中有位妖怪,与你关系不错,你去帮娘问一问。”
裴璇玑刚张嘴想拒绝,曾夫人见势不妙,先发制人,假哭着往床上一躺:“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院子里还站着裴璇玑两个哥哥呢,若是被听见了,少不得又是一番唠叨,裴璇玑头疼不已,只得硬着头皮接下这一桩差事。
就有了今日的事。
宝珠听裴璇玑说完事情始末,倒是高兴了起来:“这有什么,你娘都想找我疏通关系,去找妖怪做衣裳了,可是好事,说明我们同胞在京中是越来越好了。”
她转念一想,若是城里这样多的人找婉玉,恐怕她已经出了城,躲到鼠婆婆那儿去了。
宝珠最近忙得团团转,已经许久没去鼠婆婆那儿探望山君与蕙了。
那一场大战后,鼠婆婆请求山君不要再孤零零地回去虎啸山,就带着蕙住在黍园中,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山君想了一会儿,觉得在最后的日子里,能每日与同胞们聊天打马吊,也是一桩幸事,便答应了下来。
有了裴七委托的这桩事,今日下值后,她正好也去黍园瞧一瞧两个大妖一个小妖。
宝珠把计划对裴璇玑一说,闹了裴七一张大红脸。
裴璇玑赧然道:“也就是问一问,若是不行便算了,不用这样麻烦的。”
“不麻烦,我也打算去探望长辈呢。”
宝珠笑嘻嘻地捏了捏裴璇玑的脸:“请我吃烧鸡便是了。”
裴璇玑自然答应,正要说话,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了张鹤呼唤宝珠的声音。
宝珠吓了一跳,连忙对裴璇玑道别,步履匆匆地往张鹤那边去了。
今日又是十分辛苦的一日。
受到菜市街猪肉老马的鼓舞,京城中各城区都冒出了妖怪开的店铺,有那卖花的虫妖、卖米的牛妖、卖画的猴妖等等,一时间,各处市集都热闹极了,凡人有瞧稀奇的,有存心捣乱的,总是要整出些事来。
宝珠作为唯一的妖怪天师,成日为了这些琐事在奔走,一日下来不知道要说多少话,费多少力气,总算将一概事情都平息了,没有闹出什么大事。
到了傍晚,小贩店家们都收摊了,宝珠与张鹤才能歇一口气。
他们双眼无神,毫无形象地蹲在街角墙根,一人捧着一碗卖酒的店家送的甜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张兄,这些日子实在是多亏你了。”宝珠斜眼看见张鹤吊死鬼一样张着嘴发呆,心中有些愧疚起来。
张鹤闻言,猛地回头看向宝珠,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大王,你被夺舍了?竟然这样客气起来?”
宝珠挠了挠头道:“左右都是因为妖怪们闹出来的事,才叫你也这样累。”
她郑重其辞的,张鹤都不习惯起来,连忙摆手道:“都是分内事,一块儿出生入死的同伴呢,这样客气作甚。”
张鹤说完,想了想又道:“先是有老马,然后再有许多妖怪们出来做生意,那后头肯定也有妖怪会被你指引,去做天师的,到时候咱们便不会这样累了,一切都要慢慢来。”
更多的同胞们站出来,去做天师。
宝珠畅想着这个画面,傻傻地笑了。
两个天师歇完便散了,宝珠又去衙门找到还埋头在纸堆中李挚,与他说了今日她要出城,恐怕要歇在黍园了。
李挚看了太多的卷宗,眼睛都是红的,闻言苦笑道:“正巧,若你不来,我也要去寻你的,下午又来了许多事情,一晚上都做不完,既然你不回家,我便也留在衙署不回去了。”
他说完,两个苦命鸳鸯相视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宝珠眼看周围无人,悄悄地凑上去亲了他一口,爱怜地摸了摸李挚发青的下巴,安抚道:“最近这段时间咱们都辛苦些,往后便会好了。”
李挚顺势将脸搁在宝珠的手上,看上去委屈极了。
他难得有这样的时刻,宝珠瞧在眼里,心潮澎湃,正想要再疼爱一番这个假狐狸精,忽然听到他们身后传来了呼喊——“李挚!你去哪儿了?”
李挚瞬间正色起来,回头道:“就来。”
宝珠见状,也不敢再打扰他,又亲了他一口,便赶着他回去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