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只是这样,也让他们俩莫名地失去了一个夜晚。
翌日一早,李挚一如往日,在天微微亮时睁开了眼。
自从上京以来,他与宝珠分开,又独自一人搬进了官舍之后,每次过早的清醒,周围寂静无声时,都是李挚一天中最不喜欢的时刻。
只是今日有些不同,他一睁眼,便听到了他最为熟悉的呼吸声。
李挚偏头看去,只见熟睡的宝珠正手脚并用地抱着他,又将脑袋靠在他肩上,让他全身上下都无法动弹。
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笑,然后嘴角处传来的疼痛感,让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宝珠大王昨夜太凶狠,他的嘴角被咬破了。
李挚轻轻伸手,碰了碰伤口处,发现这地方有些暧昧。
他的脑海里已经能想象到,今日去衙门,张鹤见到自己后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了。
会很有趣,李挚并不在意。
或许是因为李挚的动作有些大,他身旁的宝珠倏地抽动了一下,似乎将要清醒过来,他连忙伸手轻轻抚摸着宝珠的背脊,从上到下,要很轻、很缓。
果然,两世的宝珠都挨不住李挚这一招,不过片刻,便在他怀里拱了个好位置,舒服地又睡了过去。
上一世时,每一回李挚要早早地去上朝,又不愿意吵醒宝珠时,便会这样轻轻地安抚她。
而宝珠也每一次都重新睡了过去,没有一次如她所说,要很早地起来,送李挚出门。
她一直都怪自己没有起得来,怪侍女没有叫醒她,却从未怀疑过是李挚在作怪。
李挚又笑了笑,他想起了昨夜他与宝珠的对话。
暂且不谈宝珠离开他的动机,李挚回想着她说的,关于她不明不白死去的那一段话。
宝珠来到宝塔山,被不明身份的人擒住,听见一句话后,便失去了神智,死在了那儿。
然后她便回到了上一世。
可李挚昨夜没有来得及说的是,他并不是因为死去,才回到从前的,他是在世间苦苦找寻宝珠两年后,一日入夜,闭上了眼,再次醒来时,就已经身处讣遐村了。
当时的他,刚刚醒来时,还未弄清状况,只是苦等着与宝珠相见的时刻。
他是在发现自己能看见怨气的时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的,他的身体里,多了星星点点,此前从未有过的东西。
想到那一夜后自己奇迹般的好转,李挚察觉到这应当是上一世带过来的、宝珠的馈赠,因为此时的他身体再没有半点不适,方才显现出来。
而再次见到宝珠时,李挚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东西在蠢蠢欲动,宝珠的神情告诉他,他并非唯一一个重新来过的人。
那一瞬间,他感到恐惧,宝珠发觉这一点后,发觉他是二十年后那个让她失望的李挚,会像上一世一般离开他吗?
所以即使李挚认为宝珠感觉到了,但他仍然佯装什么也不知道,用上一次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开场白试探宝珠。
李挚晓得,宝珠心思单纯,若是发觉了自己的不对劲,决计会当场指出来。
可宝珠并没有发觉。
一直到昨夜。
李挚猜测,这是因为这片神魂在他身体内呆了太久,已经几乎要与他融为一体,所以宝珠这一路走来,不断受伤又恢复,妖力大涨之后,方才察觉到。
在他不断思考的时候,他怀中的宝珠,此时似乎梦见了什么,忽然砸吧了一会儿嘴。
李挚垂眸看着她无忧无虑的睡颜,心头生出浓重的危机感。
宝珠上一世究竟死于谁人之手?为什么?
此事,究竟与李挚有没有关联? 李挚一边想,一边没有惊动宝珠的起身了。
他整理好自己,又去街上买来了饼子放在堂屋中,这才朝着城东异人寺衙门走去。
才走了一小段路,李挚便碰上了同样去衙门的张鹤,张鹤皱着眉,凑到李挚身前,对他嘴上的伤口视而不见,低声道:“小裴昨夜给我传信了。”
李挚挑眉道:“何事?”
“嵇仁刚有松口的迹象,就从大狱中消失了。”
李挚闻言,脚步一顿,问道:“这消息?”
“肯定是她姑姑,裴护法那儿传来的啊,你说这都已经身为护法,是三绝四尊之一了,还让嵇仁在眼皮子底下没了,谁能有这么大本事?哪个总司?哪个护法?总不会是国师亲自动的手吧。”张鹤忧愁道。
“不论是谁,事情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李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