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朵,但岑迟已经心满意足。他每日都去看玫瑰,风雨无阻,他想给池湛一个惊喜。
那时殷切盼望开花的岑迟不会料到,他再也看不到这朵花的真实颜色了。
岑迟微微闭上眼睛,他甚至有些妒忌上个世界的“他”了。
他看到了自己,跟池湛牵着手,池湛对他笑,他们在玫瑰花中接吻,他们甚至还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喝交杯酒——
这是古国的习俗,只有结婚时两人才会作出这种动作,这或许意味着,他跟池湛在那个世界里……
凌乱的脚步声从走廊经过,门锁打开,周翼气急败坏地走进来:“岑迟被人救走了?我就知道他……”
话还未说完,便见岑迟好端端地坐在原处。周翼狐疑道:“刚才你看到两个人没?”
“没有。”岑迟道。
周翼左右翻找,房间内一览无余,不可能有藏身之处,他扫向岑迟,目光一顿,发现了他手里的冰晶玫瑰。
“这是什么?”周翼语气不好,“给我。”
周翼伸手去夺玫瑰,岑迟抬手一砸,周翼眼冒金星,与岑迟扭打起来。岑迟单手被拷,只靠单手居然丝毫不落下风,反而是周翼满身狼狈。他平日里不练格斗,全靠士兵保护,此刻只觉面上无光,冲士兵道:“给我把他按住!”
士兵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周翼厉声道:“听不到我的话吗?!”
士兵立刻上前,按住岑迟肩膀,周翼强行将玫瑰夺下,左右翻转看了几眼,露出不屑冷笑:“不过就是朵玫瑰花,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也值得你这么宝贝?”
说着,轻蔑一抬手,将玫瑰丢在地上,一脚踩个粉碎。
岑迟停止了挣扎。
“……”
空气一瞬间静止,甚至带上了些恐怖的死寂。
岑迟在那一霎那释放出无比强大的信息素,藤蔓宛若实质般爬上每个人的咽喉,并且以绝对绞死的力度使他们窒息,士兵一个个倒了下去。
周翼用活见鬼般的惊恐眼神望着岑迟,对上那双暴雨来临前阴沉雾霭般的灰色眼瞳,只觉通体冰冷,舌头都捋不直了。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岑迟死死盯着周翼,忽然间,唇角竟是无比反常地微微勾了起来。
那笑容如沐春风,却像冬日里的风般冷冽,仿佛稍微碰到,便会被刮下肉的刀片那样可怖,周翼几乎是半秒钟浑身冷汗,身体不自觉发抖:
“不不不就摔你个破玩意,玫瑰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大不了赔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来,不跟他们走么?”岑迟问。
周翼只想逃走,然而在那强大威压下竟是连动都动不得,浑身上下只有舌头能动:“为……为什么?”
岑迟缓缓道:“我要留在这里,亲手杀了你。”
“你怎么敢……!”
周翼的话还未说完,无意间扫了岑迟眼睛一眼,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世界都在颠倒,大脑剧烈疼痛起来,脑髓似乎被一根通红的钢针烫到,发出滋滋声响。即使这样,他犹如着了魔般继续与岑迟对视。
“你会变成一个傻子,你说不出正常的话,做不出正常的事,然而你的意识始终清醒,你将一辈子被别人当成精神病看待,直到你死去。”岑迟的声音无比低沉,宛若恶魔,“这就是你的下场。”
“不!我不要……!”周翼发出恐惧的叫声,他拼命想要摆脱桎梏,然而他的力气宛若蚍蜉撼树,他的意识在逐渐远去。
“扑通”一声,周翼重重摔在了地上。
岑迟按住同样在剧烈疼痛的太阳穴,重创他人精神的方法等同于赔了夫人又折兵,对他的身体损伤同样是不可逆的,他只觉喉头一甜,猛然喷出一口血,溅在玫瑰花上。
他或许,的确再也见不到池湛了。
岑迟心中倏然间冒出了这个可悲的念头,他低下身,跪在满是灰尘的地上,轻轻地将已经碾得看不清形状的玫瑰花一点点拾起,捧在手里。
散落一地的冰晶,迅速蒸发了。
冰晶可以永久地保存玫瑰,然而当保护壳破碎,里头的玫瑰花遇到空气,便迅速枯萎了,叶片和花瓣皱皱巴巴,全然不见刚才的娇艳与鲜活,混在尘土里。
在他梦中那记忆无比深刻的红玫瑰,那闪着璀璨夺目光彩的,热烈而澎湃的玫瑰,再也无法看到了。
可他还不知道,这朵玫瑰,究竟是什么颜色。就这样在他的掌心枯萎了。
血顺着花瓣的脉络,沿着岑迟的手掌,缓缓滴溅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