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所趋罢了,江氏女无可指摘,他又能有什么借口阻拦?况且当初有流言攻讦他与天子以皇后之位作为交易谋害先帝,他若再反对,不正是应了流言所说么?
立江氏女为后倒算是解决之法,他与其反对,倒不如装聋作哑,留个好名声。
最后还是天子之师尚书令谢玄凌亲自出列举荐江式微,齐珩才一锤定音。
“朕未曾料到今日廷议竟如此顺利,诸卿意见相同,既如此,朕便嘱人拟诏,待会儿礼部的官员留下,朕赐廊食【14】,商讨立后流程。”
众人齐呼:“天子圣哲【15】。”
紫宸殿内,日光落在香炉上,生出缕缕紫烟。
齐珩外面穿着浅蓝色的素纱袍,隐隐约约显出里袍用金丝绣的团龙纹,在窗棂透过的日光下整个人显得格外风流。
然而齐珩此时并未展颜,眉间山黛冥冥,孤烟风雨,可见愁人。
户部尚书和礼部尚书因为立后的预算而喋喋不休,已经在这嚷嚷一个时辰了。
重修宫室,聘礼,宴席等等加上一块,确实不是小数目。
难怪户部尚书许道州吵吵没钱了。
但礼部尚书贺致不这么想,天子娶妇若是寒酸了,那岂不是有失体面?大晋还怎么为万国表率?
“许尚书,你就差那点钱吗?要是办不好,那丢得不是你的脸,是失了陛下的颜面!”
“贺尚书,国库吃紧啊!你就体谅体谅我们户部吧,多一分毫,我们都拿不出来了。”
齐珩被他们吵得头疼,他有风眩,平日还好不会发作,但此刻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揉了揉,有些不耐道:“朕不愿铺张,但亦不可失天家颜面,许尚书,便循高宗皇帝迎娶元后之礼来办。”
“多一分,朕罚你,少一分,朕亦不会放过你。”
户部尚书许道州还妄图想说些什么,只听齐珩又道:
“这是朕做的最大让步了。”
“是,臣遵旨。”
许道州只得讪讪而退。
礼部尚书见状,又想起什么便向齐珩道:“臣听说。陛下未让中书省草拟立后诏书,反而让顾昭容拟诏?”
“卿倒是耳聪目明。”齐珩用指尖点了点桌案,冷笑道。
“陛下这怕是不合规制,中书省掌草拟政令,就算陛下信不过中书省,翰林学士亦可拟诏,陛下怎可将拟诏之事交给妇人?”贺致一脸不满的问道。
“卿未免有些照本宣科了,谁说女子不可拟诏?先帝与高宗在时,政令多出顾氏之手,莫非卿认为你比顾昭容有才?”
齐珩面上未显,但却有些怒气,什么叫“怎可”?
“陛下,孔圣曾言: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16】顾氏虽有才但终究为女子,妇人干政终究不妥,由顾氏来拟诏,让翰林院和中书省的众人情何以堪?”
贺致虽与王铎交情甚好,但却不如王铎思想开明,对女子偏见极其严重,认为女子便该在家中相夫教子,因此他极为不满顾有容、东昌公主、郑庶人之流干涉朝政。
先帝和高宗也便罢了,他绝不能看着如今的天子也落入泥淖。
“孔圣之言,就一定是对的么?”齐珩低声喃喃道。
“陛下?”
贺致没听清齐珩方才所言。
“没什么。”
“此事朕已然下旨,君子一言九鼎,怎可出尔反尔?”
“可是陛下。。。”
“没什么可是,你若不满,尽管写出一份比顾氏还完美的诏书来。”
贺致一时无言,顾氏的才华大晋无人可比,他怎可能写得比顾氏还完美?见皇帝的脸色不对,便只好主动请离,讪讪道:“那臣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