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珩昨日一夜未睡,此刻倒是熬不住了,恨不得将白昼混作黑夜。
到了经筵日讲【1】,他便垂着头昏昏欲睡,只觉得面前的书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蚂蚁。
写下的字也不似平日那般精妙,倒像是鬼画符。
若不是高季及时扶住了他,他怕是会被今日的讲官翰林学士发现。
这位翰林学士可是有名的铁面,虽然他是君王,不至于冲上来打一顿手板子,但少不了又是一场滔滔不绝的劝谏。
这真怪不得他走神。
他昨夜本想着批完劄子便早早歇了的,却未料到上了榻,熄了烛火,辗转反侧,脑中突然浮现出了那个身影,一直挥之不去。
想着想着便困意全无,是以他昨日竟整夜未眠。
做下的孽迟早是要还的,齐珩认为这句话说的是事实。
他说不出来自己对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他自认他不算个是会沉溺于儿女之私的人。
何况,他和江式微接触不算多。
他统共,只见过她两次。
而且两次,他都没见过她的真颜。
他对她的感情不至于爱慕,更多的是欣赏与尊重。
齐珩暗自警告自己,绝不能如高宗和先帝一般因为宠爱后妃而耽搁朝政大局。
为君王者,怎可囿于儿女私情?
这是他的底线。
他也希望能和她日后相敬如宾,他不敢担保能对她如何如何好。
但他能做到的是,只要她愿意,他必定尽他所能护她周全。
翰林学士见齐珩有些走神,便用手重重叩了几下,表示着他的不满。
齐珩暗道不好,果然只见翰林学士叹了一口气,又开始了劝谏。
“陛下,经筵日讲是历代君王所必听的,孔儒之道于君王治天下大有裨益【2】,陛下怎可如此轻慢?”
齐珩只觉得脑仁发疼,安慰他道:“是朕不好,卿讲的十分在理,朕当勤勉之,卿且宽心罢。”
“为人臣者,当劝勉君上,这是为臣之分,臣今日冒死也要规劝陛下。”
翰林学士说罢便摆出一副冒死进谏的架势。
得,这还没完没了了?
齐珩的头都要被他说大了,而且他还不能生气。
他能如何?
齐珩无奈一笑,只得上前将人亲自扶起来安抚。
“卿方才讲《孝经》,言:一人有庆,兆民赖之。【3】朕以为善,朕为万民之表,朕有德行天下才会信服,朕下次不会再恍神了。”
翰林学士这才作罢,齐珩悄悄松了一口气。
正巧一内侍黄门入内禀报,称尚药奉御谢晏求见。
齐珩如见救星,忙让人请他进来,
对翰林学士说道:“今日卿也甚为辛苦,便回去歇息吧。”
翰林学士见状便请辞离开了。
谢晏进来时便耷拉着脸,没好气的看着他,齐珩笑问道:“怎么?谢娘子没给你寻到中意的人选?”
谢晏气不打一处来,凶道:“齐明之,你也不帮我!”
想到当日谢晏的神情,齐珩反而更笑了。
他二人倚在窗边,从侧看去背后是光芒无限,齐珩笑得又是暖如春光,一幅闲适的景象。
“瞧瞧,这都开始没大没小了,仔细朕治你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