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襄笑了笑,不觉想起当年她也还是个小宫女的时候。
那时候她觉得小顺子说话做事都有些越矩的天真,可这些年他到底是没有仗着从前和她的一点情分到她,或是到任何人面前作威作福,一直谨守本分。
这一点,倒是比他师傅强得多了。
“万岁爷惩罚的是你师傅,又不是你。你既不要本宫这只,若是实在冷了,不拘让你的哪个徒弟给你送只手炉来,何苦如此呢?”
小顺子笑得腼腆,仍旧是拒绝。
“师傅受苦受冻,徒弟站在一边干看着不说,还拿着手炉取暖,这算是什么?”
婉襄很快反驳他,“你如今在这里受冻,你的徒儿们又在何处呢?”
这么多年过去,小顺子是雍正身边太监当之无愧的二把手,他自然也有了自己的徒弟,可以指挥着他们做这做那。
她再一次把她的手炉递出去,小顺子便不敢不收了。
旋即打了个千儿,向婉襄道谢:“多谢谦嫔娘娘体恤了。这廊下风大,再过半个时辰,师傅也就能起身了。”
“您快进去陪伴万岁爷吧,别冻着了您这样玉树一般的人。”
是关心她,也是防止雍正久等婉襄不见,节外生枝。
婉襄自然明白这意思,然而还是没有进去的意思,“既是玉树,又如何怕冻。”
“你师傅这是犯了什么事,万岁爷竟动了这样大的肝火,连一点面子也没给你师傅留?”
“这……”小顺子有些踌躇,“您若是实在想知道,恐怕还是进去问万岁爷更好,奴才不敢随意置喙。”
竟还不肯说。
不过无论是什么事,归结起来,无非是“僭越”两个字。
婉襄朝着苏培盛走过去,在他面前不远处停下来。
苏培盛抬头,目光却只到婉襄腰际,“奴才正在受万岁爷惩罚,不能起身给谦嫔娘娘行礼,请谦嫔娘娘恕罪。”
“待奴才赎完了万岁爷跟前的罪孽,再来赎您的。您到时再看奴才的笑话,其实也不迟。”
前头的话还好,后头的话又是挑衅。
婉襄浅浅一笑,态度不慌不忙,“本宫不是来看苏公公的笑话的,也更不会看你的笑话。原因无他,本宫是一宫之主,而你只是奴才。”
年少时的扶持之恩,后来站在两个阵营里,他刁难过她,她又不是圣母,如何能轻易忘记。
但这一句话其实仍然是在提点他,苏培盛这样聪明,想必能明白她的意思。
“娘娘也不过是万岁爷的奴才。”
没想到苏培盛执迷不悟。
婉襄没有再说什么,路过小顺子的时候和他微笑了一下,而后进了勤政亲贤殿。
如小顺子所言,勤政亲贤殿中果然并不温暖,只是不必受冷风吹才显得略好一些。
雍正坐在圆桌旁,弘曕坐在雍正怀中,而嘉祥就站在他们面前,给雍正表演她新学的《采莲曲》:“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
婉襄脱了披风放在一旁,“傻丫头,都是冬日里了,还唱采莲曲呢。”
嘉祥才不理会她,雍正也佯装生气地瞪了她一眼,“怎么当额娘的,让嘉祥好生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