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不是,骂他一人岂能?解恨,要骂也是骂他全家,包括他的弟子与狗腿子。”颜斐冷哼道。
谢宣捂嘴笑道:“施刑不过九族,还得是您,一出手十族都打不住了。”
“那不是他欠的,蔺祈的黑料我真?是抖上十筐都抖不完。”颜斐皱了皱说道,“你这话怎么像是嘲讽我?”
谢宣赌咒发誓道:“绝对没有!人无完人嘛!就连蔺相?也不例外!您做什么都是对的!”
颜斐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小马屁精!”说着?,他命人去他的书房里取来一个尺长?的盒子,将它郑重其事的交给谢宣。
谢宣不解的看着?他,颜斐这才说道:“几本旧书罢了,本来是留给我那福薄祚浅的关门弟子的,他是无福消受了,便传给你吧,你回去定要仔细研读,不明?白的可来信问我。”
谢宣抱着?这个重似千斤的盒子,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是!”
从颜府回到驿馆的当天下午,谢宣便给齐璟留了封辞别信挂印跑掉了!
狂奔出五百里,换了四?五张脸之后,他这才抱着?师父交给他的盒子坐在马车里悠哉悠哉的朝兴庆府赶。
左右在马车里闲着?无聊,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有一沓书册,最上面那本叫《骑鹤集》,谢宣拿起来翻了翻,瞬间笑了,笑着?笑着?眼?圈却红了,又心酸又无奈道:“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争强好胜,连自己的徒儿也不放过,才笑话了他没有边塞诗,这便给了一本。”
他低头看那发黄的纸张,很有些?年份了,依诗题上的年号来看正是师父少年之时所作的。
颜老书房里的书,没人比谢宣看的更多更全面,之前?连谢宣都没读过这本《骑鹤集》,可见颜斐藏的有多深。
谢宣又往下翻了翻,都是些?陈年奏对以及治国方略,那时师父的笔端是轻盈的且充满豪情壮志的,在那个人人歌颂江南的时代,有个少年曾经?在殷殷期盼着?能?够收复燕云十六州,可希望却一次次落空,失望一点点累积,累积的足够多了便山呼海啸般的摧毁了一个少年所有的梦。
谢宣其实也暗中奇怪,明?明?师父与蔺相?一见面就掐一见面就吵,可人人都说他们俩是最好的朋友,那二位也从未否认过,他跟在师父身边多年,不知这友谊是从何?产生的?又如?何?维系的?但总是意外的和?谐。
而今,他在这个盒子里得到了答案,里面有许多师父和?蔺相?往来的书信,关于江山社稷,关于诗词歌赋,关于人生理想,说是管鲍之交也不为过,他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甚至后来蔺相?实施的多条新政都是许久之前?就和?师父商讨过的。
但后来,师父还是推翻了自己所有的曾经?,变成了朝中有名的保守派。
最后是一封亲笔信,大?概内容如?下:
宣儿吾徒,见字如?晤。
匆匆一别又将是数个春秋不得相?见,人世倥偬,虚名虚利压身,脊梁也不似先前?那般挺直了。
那日在几重山你委屈的什么似的,说什么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你以为师父当年为何?要收你,是你格外聪明?吗?世上聪慧的小儿何?其多,于师父来讲,你的诸位师兄哪个不是才智过人?
师父在你身上看到自己少年时的光芒,总觉得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于你,或许会有意外之喜。
或者是为师平日里过于严肃,让你心生恭谨有余而亲密不足,生死之大?事也敢拿来开?玩笑,关于这一点儿为师是恼你的,真?看不出你的父祖不仅文治武功厉害,瞒人的功底也不差,为师连他们也一并恼了的。
但恼怒之余,为师还是想将自己年少时的理想托付给你,我和?蔺祈不能?完成的夙愿希望在你那里能?够得到圆满。
谢宣将短短两页纸读了又读,却未曾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他曾经?狭隘的认为师父绝对不会原谅他的,他也羞于以谢宣的面目再面对师父。
可最后却是师父的绝学离他的愿望最近,师父是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
他如?今所背负的不仅仅是他与秀秀两个人的梦想,还有师父,还有蔺相?,还有阿爹和?爷爷,迟意和?从庚,所有的亲朋故旧原来都没有站在他的对立面上,都在尽自己所能?的去理解他,成全他,成就他。
第128章第128章
闻金金跑了!
这事儿隔了一天才被发现,因为颜斐寿辰次日是休沐日,一不用上朝二不用坐衙的,关键是闻金金喜欢在休沐日到处闲逛,驿馆那?边看的也不是很紧,以为他?在哪个?大臣家里?做客呢,谁知?道他?扭头?就跑了!
齐璟自?然是恼火非常。
谢壑暗中扶额,颜斐也终于明白谢宣隐姓埋名的缘故了!这种?行事作风,可不就得隐姓埋名嘛,省的被官家迁怒了旁人去!
临安侯谢靡忙打圆场道:“闻金金不过沽名钓誉之徒,没?多少真本事的,想必待久了怕露出马脚来,这才着急跑了的,这种?人走了也就走了,我泱泱大齐难道还找不出一个?治国经邦之才?!”话虽如此,他?到底重?重?的松了一口?气,闻金金一副强臣做派,比当年的蔺祈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闻金金在朝中对于他?来说是祸非福,如今闻金金自?己识时务先溜了,再合适不过!
齐璟摆了摆手,命朝臣都退下,独留迟意在殿中。
君臣二人缓步来到御书房,齐璟低声问道:“在你眼里?,闻金金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话并不好答,说闻金金不好,迟意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说闻金金好,那?贤臣弃君而去,不是说君是昏君吗?!
迟意想了想说道:“经过这数月的相?处,臣以为此人是个?极其恋家之人。”
齐璟点了点头?道:“确实,他?在信中说到了播种?的时候,家里?的地还空着,他?回家种?地去了,愿来日相?会。只可惜啊,汴京离熙州太远了。”
齐璟这话说的十?分惆怅,迟意忙说道:“臣未能给陛下排忧解难,罪该万死。”
“你我少时便有情分,自?与别个?不同,不要动不动就请罪。”齐璟叹息道,“闻金金无意仕齐不是你的错,他?是看不上朕。”
迟意一时怔忡,不知?如何应答,他?少时做过齐璟的伴读,这位官家什么性?子他?一清二楚,凡事喜欢权衡利弊,权衡之后的结果是抓小放大,总是会丢了西瓜捡芝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