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赶上谢宣刚从新安城回?来,赶了半天的路,肚子都饿扁了,平西王妃叫人煮了面条,他风卷残云吃了五大海碗的浆水面,这才打了个饱嗝一抹嘴摸着溜圆的肚子去了前殿。
他刚坐下,众人就将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
薛云疏见谢宣来了,瞬间有了主心?骨。
“闻大人,关于要不要遣使去汴京吊唁景元帝这件事儿,您怎么看?”有臣子直截了当问他的意见。
谢宣瞅了瞅众人的神?色,轻笑?道:“这是需要争执的问题吗?”
众人一时不解他的意思。
谢宣见状又道:“兴庆铁骑跟汴京禁军相比,如?何?”
“各有千秋,在?西北之地汴京禁军不如?兴庆铁骑能打,但汴京禁军人数众多,亦不容小觑。”有人相对客观的答道。
谢宣点点头又道:“兴庆物产相对江南物产来说,如?何?”
“兴庆地力贫瘠,远不如?江南富庶。”
谢宣继续问道:“那么请问诸位,兴庆的百姓与齐地的百姓相比,谁多谁寡?”
“显而?易见,自然是齐地的百姓多。”
谢宣道:“所以,派使臣去汴京吊唁,这需要争论吗?兴庆是得自立,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时机未到?。”他顿了顿又道,“如?今之际,我们与汴京的关系越暧昧不清,就在?兴庆这块土地上越混得开。”
“还?请闻大人明?示。?*?”有人请教道。
“若我们此时自立,将与西秦、兀目、大齐三家?为敌,兴庆也将成为四战之地,兴庆军勇猛,斗得过西秦,斗得过羌人,但斗得过西秦、兀目、大齐三家?的联军吗?斗得过西秦、兀目、大齐三家?的车轮战术吗?”谢宣缓缓开口说道,“相反,如?果我们此时不自立,保持现状,几方势力除了西秦和兀目,谁和谁也联合不起来,兴庆府这边要安全的多,我们要高筑墙,广积粮,自立的事先缓一缓。”
众臣心?中虽然叹服,但蒋先义迟疑道:“据汴京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景元帝驾崩与我们得手新安城有关,若我们此次贸然遣使去汴京,恐怕会凶多吉少。若出?现此等状况,请问闻大人该如?何应对?”
“臣自请出?使汴京。”薛云疏出?列说道,“倒也不惧汴京那边玩阴的。”
谢宣摆了摆手,笑?道:“宝历年间,苏州刺史白乐天写过这样一首诗寄给一位高僧,诗曰:‘一山门作两山门,两寺原从一寺分。东涧水流西涧水,南山云起北山云。前台花发后台见,上界钟声下界闻。遥想吾师行?道处,天香桂子落纷纷。’齐帝虽然昏聩糊涂,但朝中还?有听得懂人话的重臣,若谁有意要刁难我兴庆使臣,只管将这首诗背给他听,他不懂的话,必失贤与天下人。况且如?今齐室内忧外患重重,不会如?此轻举妄动。”
“善,既如?此,那我们就派人去。只是要带什么礼呢?”蒋先义问道。
“这好办,景元帝生前很得意我们纪州的甜杏,这次不妨就捎上两筐给他做祭礼,另外再带些牛羊牢牲、绫罗绸缎也就差不多了。”薛云疏道。
谢宣扶额,瞥了他一眼道:“你倒是会杀人诛心?。”
薛云疏腼腆一笑?道:“大人教的好。”
啧,确实是谢宣的办事风格。
却说汴京城内,齐璟登基后任命蔺祈为山陵使,主持大行?皇帝的葬礼事宜,礼部?协办。
齐璟看着厚厚的账册,每一项都在?张嘴要银子,不仅国库吃紧,内库也有些扛不住了。
齐璟将蔺祈招来后隐晦的叮嘱道:“父皇的葬礼遵循皇祖父的旧例即可。”
蔺祈是侍奉过景元帝的老人,岂不明?白齐璟的言外之意,他不禁挑明?道:“回?禀陛下,老臣已在?旧例的基础上裁减了许多,再裁就有失体统了。”
齐璟不禁问道:“若此时恢复新政呢?”
蔺祈失落的摇了摇头道:“不可,新政的关节之处便?是经略西北,吃下西秦与兀目,夺回?燕云十六州,扩大大齐疆土,这样我们才会有更多的百姓与税收,亦不必向异族纳岁币,而后才是着重改善冗兵与冗费的问题,一举剜掉大齐身上的毒疮宿疾。可如今……先帝遗言是禁止子孙后代经略西北,新政的基础已失,新政已经筹办不起来了。”
齐璟临窗而?立,怅然若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蔺祈告退之后,齐璟命人宣来了谢壑。
“少傅,闻人氏那边来人了吗?”齐璟问道。
“回?陛下,还?没有。”谢壑摇了摇头说道。
齐璟微微有些失望,但他叫谢壑来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问这个,国库、内库两库空虚,得想想办法才是,蔺祈的新政不顶事了,他希望换个人继续再搞个别的新政,最起码先把国库的窟窿堵上才是,他选来选去,挑中了谢壑。
思及此处,齐璟又道:“刚刚户部?尚书?找朕哭穷,但大行?皇帝的发送费用不能再缩减了,再缩下去也不成体统,不知少傅可有解决之策?”
户部?的事儿来问礼部?尚书?,委实有点……跨度太大,大家?都是聪明?人,谢壑一眼便?瞧出?了齐璟的打算,他敛眸沉默半晌道:“关口无非开源与节流,发送大行?皇帝的费用不宜过俭,但其中花费一多半用在?了打赏上,打赏费用的三分之二又都用在?了宗室上,这部?分钱可以先缓一缓,等秋赋都收上来再发放也不迟,二则农人田赋不宜再加租,但大齐内地漕运发达,漕运连接着海运,可以开海市,食海利。”只口不提新政的事儿。
齐璟略微有些失望,他点点头道:“朕再考虑考虑吧。”
谢壑躬身告退。
伺候在?齐璟跟前的贴身太监见齐璟眸间郁色不减反增,不禁安慰道:“谢少傅是有大学问的人,他提的这两条建议也算言之有物,陛下且宽一宽心?呢,莫要因为政事而?累坏了龙体。”
齐璟长叹一口气,并未言语。谢壑没有接他的茬儿,可见谢壑也是不赞同搞新政的,起码是不想牵头搞新政,宗室的赏钱何以可缓?没得让人说他这个新帝寡恩刻薄,至于开海?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成的,远水解不了近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