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凡帝王稳固朝堂之后都会杀功臣,以防功高震主、权势过大再使朝堂动乱,于江山不稳,这样的事雍帝也做过,太子为雍帝亲子,一脉相承,为了赵氏江山的稳固,亦可对虞归晚下手,否则留下这样的奇才,又是个心狠手辣的,终究是祸患。
镇国公是武将出身,跟九王一样惜才,若他不是太子的外祖,断不会生出要绝杀虞归晚的心思。
祯儿同虞归晚交往甚密,又有辅佐太子登位之功,将来怕是也要争权,群臣未必容得下。
“唉,可惜了。”
“老爷?”
镇国公摆摆手,不再言语。
麒麟城中的百官人人自危,既怕黑甲兵攻入会殃及自身,又怕景宁侯一党坚持顽抗会带累自己,可观望了这半日也不见双方有太大动静,黑甲兵只命人在城下喊话,而景宁侯掌控的禁军也只守不攻,倒是城民的暴动颇为激烈。
“里头咱们的人传来消息,城内的百姓闹得厉害,出动了禁军压制反倒闹得更厉害,已经有人跑到都衙门口打砸,照这样下去都不用咱们出手,他们自己先打起来了。”负责探查的士兵来报。
此时妙娘正跟陈妇等人在帐内看麒麟城的布防图,这图一部分来自佟潼提供的情报,一部分源于陈妇手底下的潜藏者,她们连戒备森严的拓挞城都能混入,城防松懈的麒麟城更让她们来去自如。
结合士兵来报的消息,妙娘手指点在图上的几处地方,道:“四门中南门防守较严,守将颇有来头,家中长辈也曾上战场立过功,靠军功封官,只是后来家族没落,他也只捞到一个守城小将的头衔而已,不过人倒是有几分本事。”
这些也都是佟潼探听到的消息。
妙娘读过兵书,可到底没有攻城经验,攻的还是麒麟城。
她不是独断专行之人,便请来蒙灰、陈妇并几个在偏关立过功的千户前来一同商讨对策,
“主子的意思是最好智取,强攻为下策。诸位可有智取良策?不妨都说一说。”
陈妇是个直性子,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眼下便道:“攻城夺兵之事我也不通,没的说了反倒闹笑话,这更不好了。要说探听消息或绑人,我倒是能帮忙,不如就将那景宁侯绑了来架在战车上当饵,看谁还敢反抗。”
几个千户你看我我看你,都没*出声,等蒙灰先说。
蒙灰看着布防图沉吟半晌才道:“我总觉得这事处处透着古怪,禁军虽弱,到底也是拱卫盛都的天子亲军,不至于连咱们河渠的村民都不如,打两下就散了。再细想想,公主从偏关到麒麟城,这一路跋山涉水,地势险峻偏僻难行适合埋伏的地方多了去,为何非要等到了城郊驿站才设埋伏,哪个防城会如此这般怪诞敷衍,朝中再重文轻武,武官也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景宁侯就算不通军事,这么浅显的道理也总该知晓。”
蒙灰所言不无道理,可如今箭在弦上,生死存亡之际,已容不得细想太多,只要拿下麒麟城再让太子顺利继位,事情就算完成,到时必会论功行赏,加官晋爵,至于景宁侯为何按兵不动,这谁猜得着?就连公主的外祖父——镇国公都猜不透,更别说旁人。
陈妇:“景宁侯府都有我们的人盯着,除了前几日有几辆马车离开过,出入也就采买的管事和仆妇,并无其他异常。且盯着景宁侯的除了我们,还有城内的百官,这些人深知景宁侯一党的行事,恐自己被连累,这会子还不急着等机会抓人,好日后向新帝邀功才怪。”
城内发生的事她们大抵都知道。
“在偏关时我听姑娘说这个景宁侯跟丽妃的关系有些……”妙娘抿唇,看着这满屋的人实是难以将那个字眼说出来,只得含糊带过,“她们到底是亲姊妹,相互扶持了这么多年,感情深厚非比寻常。若是算定这次自己会败,必定会将丽妃送出城。姨姨可知那几辆马车最后去往了何处?车上都是些什么?侯府外出采买的仆妇丫鬟可都回去了不曾?”
陈妇立即说道:“出城往云州方向去的,我已派人跟着了。外出的仆妇有三个不见回来,我也命人去找了,只是这会城内混乱,怕是不好找。怎么,你怀疑丽妃扮作仆妇出城?”
“云州?”妙娘蹙起了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还是边上有个千户出声给提了醒,“在城郊驿站刺杀公主的就是云州来的倭国人。”
岭南虽也有商船出海,但据说距倭国甚远,倭国人想要来大雍就必须从云州的海运码头登岸,而云州紧靠江南,景宁侯的私军就养在此处,更贴切一点说那才是她的老巢。
“不好!”妙娘反应最快,“她根本就没想过跟咱们硬碰硬,行刺、埋伏都是为了做样子给咱们看的,她真正想做的怕是……屠城!”
城门至今都不开,禁军也没有动静,景宁侯耗费心思布置这么大一盘棋,好不容易逼宫成了,又岂会轻易将权柄让人,她必定是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共毁心思,要将主子置于火上烤!
不管景宁侯有无反心,她都没有将满城百姓弃置不顾,只是闹于宫墙之内,可一旦屠城,性质就变了,主子就算是为了清逆臣,扶太子上位,也是屠刀染血,将景宁侯逼上了这条绝路才致使她狗急跳墙杀害百姓。
“什么?!”在场诸人皆是一惊。
陈妇握拳砸向桌面,咬牙恨道:“这也是个疯的,怎么就没防着她这一手!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多派些人手将那些马车拦下来,里头装的必定是家财,想运往云州。没回来的那三个仆妇必有一个是丽妃,偏就混入城民中极难找了,现在怎么办?”
那日东辽也密谋要屠城,可姑娘事先得了消息,提前做了安排才没有让东辽得逞。
“我们现在传信回河渠也来不及……”
众人嘴巴发苦,面对面拼杀都不怕,可城内的百姓到底无辜,若景宁侯真那么做,她的名声固然是臭了,可对大将军也没有好处,还会使天下大乱,东辽趁势反扑。
妙娘背手在帐内来回踱步,急得满头汗。
“实在不行,咱们只能强攻了。”蒙灰提议。
其他人没意见,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他们又无大将军那样料事如神,仅凭一己之力都能大败刘缕和蔑古雄。
“若大将军在,咱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这个千户刚说完,就被旁人撞了一下,朝他使眼色。
他反应过来自己这话不妥,下意识看向妙娘,尴尬的扯扯嘴角,他倒不是对这位姑奶奶有偏见,也不是故意那样说,只是一时嘴快,没思虑周全。
妙娘没表情,只是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