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开幼年时被冷漠对待的那些年,邵阶平觉得他有能力自保后?的人生都还算顺遂。
他样貌不错,自认脾气也算好,又知?情识趣,画眉描唇染指甲之类的闺房乐事,他也信手拈来。
从前只要稍稍示意,那些女娘就会自己?倒进他怀中,风月场上是这样,家中婢女也是这样,交际场上也有胆大豪放的贵女对他青眼?有加。
只不过他那时看上了褚令意,未有回应而已。
苗娘子是个意外,也是个很容易修正的意外。
若不是明宝清横插一脚,褚令意妇人之仁,这事怎么会弄得拖拖拉拉,贻害无穷?
邵阶平看向明宝清的背影,却被一双利目敏锐地捕捉到。
“怎么了?”明宝清问:“他在看咱们?别理他了。”
严观收回目光,等出了东门才道:“褚大娘子与他之间嫌隙渐生。”
“这是自然,可你?怎会说这话?”明宝清有些不解地问。
“东市里?有一间可印卖日历、农书、医书的店肆是褚大娘子的嫁妆,前日这店肆连夜卖了一个奴仆,那奴的生父是先太?子门下臣,但因为是家中新罗婢所生,所以没有上族谱,倒是留了一命。他被卖到人市是在夜里?,买的人牙是走潭州、桂州一路的,已经上路了。”
严观忽然说了这一长串话,明宝清知?道更?要紧的,是他没说出来的部分,“生了什么事?”
“说是刻错了一块雕版。”严观道:“‘颖’字没有缺一笔来避讳。”
“可他,他应该不识字吧。”明宝清低声?说:“只是依样画葫芦啊。”
“刚开始打听到的消息的确如此,但后?来再探下去?,才知?道全不是这样的。”严观道:“那个奴仆识字。他看得懂,刻错了,当即就用?凿子凿掉了一横。这一动作被人瞧见,才知?道他原来识字。”
“识字却装作不识字?为什么?”明宝清蹙起眉。
“谁知?道呢,雕版听起来沾点书香,可对那些匠人来说,也就是木头上雕花。雕版匠人若还识字,工钱能翻一翻,他居然装作不识字,有利不图,必定有古怪。但这么发卖了,可能也是没问出缘由?来。这奴是一枚棋子?是一个桩子?也许是伺机而动,但还没等用?上就暴露了。”严观摇摇头,道:“圣人登基时抄了那么多家,仆役四散,邵阶平估计也买了一些,收归己?用?,往褚大娘子的嫁妆渗自己?的人,与他情好时,褚大娘子不计较那么多,想来是情分薄了,眼?里?就容不得一点沙子了。”
这件事情,邵阶平也知?道了。
他没有过问一句,再问的话,褚令意又会借机发作。
正在他想着该如何叫褚令意态度回暖时,忽见一人从东门街上走过,那人目光冷淡淡掠过他,连顿都没有顿一下,令邵阶平心头腾起一股火气。
“林外郎。”
外郎是员外郎的简称,林千衡如今是中书门下尚书省的员外郎,虽只是六品上,但郎官一职甚是清要,选任不经过吏部,是由?圣人直接除授的。
林千衡与邵阶平关系尚可,但称不上熟络。
那日赛后?,高芳芝曾提及明宝清与他之间的龃龉,言辞间颇为不耻,想来是为褚令意抱不平。
这怎么也算枕头风,林千衡看着邵阶平,只是点了点头,可邵阶平下一句话却叫林千衡没有想到。
“方才瞧见明娘子出去?了,她是来寻林外郎的?”
林千衡当即朝宫门口看去?,那里?并没有女娘的身影。
“那看来不是。”邵阶平见状道:“也不知?道明娘子和那个刀吏怎么进得来承天门。”
林千衡锐利的目光看向邵阶平,冷嗤道:“邵少卿不必说这些话来乱我心思,你?我可不同?。”
“不同?吗?”邵阶平往他身前踱了一步,道:“若不是有左仆射阻拦,明三郎如今早就在你?给他安排的金窝银窝里?了,哪里?还会在温泉庄子上做苦力呢?”
当朝尚书左仆射便是林千衡的六叔,林千衡的面色变得很难看,但又扯动嘴角笑了一下,道:“邵少卿这是家宅不宁,以致心神?不安?可也别胡乱臆测。”
邵阶平又走近了一步,道:“你?我都一样,只是我得手了,而你?没有。所以啊,别这么用?鼻孔看人。”
“你?我怎么会一样?”林千衡的目光变得更?为轻蔑,道:“我姓林,你?呢?噢,安王妃的小叔叔,哼,久仰。”
林千衡拂袖而去?,留下一个面色愈发铁青的邵阶平。
林千衡是从正门出去?的,虽知?遇不上明宝清,可骑在马上,目光总也收不回来,总想着能望她一眼?。
“你?倒是能见微知?著,这是
不是也是做不良帅的一大乐趣?”明宝清听严观说了褚令意发卖奴仆的事,偏首看着他道:“可秋后?遴选怎么办?那应该是圣人的意思。”
严观垂下了眼?,轻声?道:“不想去?。”
闻言,明宝清轻笑出了声?,道:“怎么还撒起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