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宝清和明宝锦也不清楚老苗姨做了什么,倒是蓝盼晓有点想明白了,仰脸望向厨房,问:“另外两头阉不阉啊?”
“先看看我?这手艺荒没荒废,”老苗姨气定神闲地说:“要是都好,就再阉一只,公鸡留一只就行?了,留着母鸡下蛋能多些,多了又打架又爱叫唤,肉还?不好吃!”
游飞养的鸭子到?三个月就卖了,他养的猪崽抱回来时就是阉过的,所以他同明宝锦一样,实在是头回见识什么叫阉割。
“阉鸡就不闹腾了,一个劲就知道吃粮长肥,过年?的时候咱们就能饱口?福了。”
就这样,顶着一张皱巴巴欢喜脸的老苗姨忽然一跃成为比明宝清还?叫游飞敬畏的人。
山鸡的肉不是很好嚼,但汤还?是香的。
游飞把那两粒小腰子盛在勺里喂给游老丈喝,还?把新?舂的米放进鸡汤里煨,想喂给游老丈吃。
但游老丈一尝就知道是新?米,有些气,推开?碗道:“你怎么就这么大手大脚地糟践粮食?”
“给您吃怎么叫糟践,咱们自己种的,怎么叫糟践?”游飞也气。
“你不知道,好粮食要交给衙门,否则有的刁难呢!到?时候平白要你多缴好几?斤!”游老丈面?上忧虑更重。
“翁翁。”游飞低头搅着鸡汤煨饭,道:“您能不能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游老丈听出游飞声音不对,强掰起他的下巴来,果然见他腮上挂着眼?泪,游老丈心里酸苦,面?上却?大笑起来,道:“我?就躲几?日懒,叫你吓成这样!”
游飞赶紧擦眼?泪,把碗捧过去给游老丈。
游老丈盛了满满一勺饭喂给游飞,“你就吃这一勺,剩下我?都吃了。”
游飞嚼了一大口?饭,抹了抹嘴,看着游老丈肯吃了,就爬到?席上去,又钻到?游老丈身后去,贴着他佝偻苍老的身子躺下,蜷进被子里缩成一粒小小的虾米。
游飞没想睡,他只是太累了想要先躺一会,然后他还?要去洗碗喂猪呢。
可游老丈饭都没吃完,就已经响起了轻轻的小呼噜声。
游老丈扒干净碗里的每一粒米,握着空碗低头仔仔细细地看自己的小孙子。
看着他像父又肖母的轮廓,看着他在睡梦中都紧皱的眉头。
看着看着,忽然有一滴不知打哪来的热雨掉在了游飞鼻尖上,游老丈下意识要用手去擦,可那滴水滑了下去,游飞只是耸了耸鼻子,没醒。
游老丈慢慢又把手缩了回去,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去洗碗喂猪了。
自从?游郎君去世后,不算后坡上的荒地,游老丈家正经记在名下的田就只剩下了一亩中等田和半亩下等田,下等田他赁给了别家种药材,但也还?要纳粮,笼统算起来要缴五升两合米。
明宝清她们拿来种了瓜豆和席草的田共有一亩,但因为是归在文先生名下的,文先生是秀才,所以不用纳粮。
不知道是新?米还?是鸡汤的效用,游老丈的精神头一点点好了起来,游飞的笑脸也多了起来,不再整日黏着游老丈,又成了这里的孩子王,‘呼啦呼啦’带着一帮半大孩子四?处去野。
今日打板栗,明日捡核桃,但农活也是少不了的,花生秧子一泛黄就要去抢收了,否则田鼠就会赶在前头。
花生虽好,却?不是过日子要吃的正经口?粮,所以即便种,也都是疏疏落落种上一点,有些人家劳力足的,在割稻的间隙就把花生收完了。
游老丈那点花生种在屋后头的缓坡上,可能因为地势稍高了一点,所以晚熟了几?日。
他老人家这几?日忙着搓麻绳,所以游飞就带着明宝锦还?有卫小莲、卫小荷在收那几?分花生田。
卫家其?实也有花生
田,跟稻子是一块熟的,原本卫家不缺劳力,可卫二?郎、卫五郎服徭役去了,卫四?郎又入赘别家,劳力少了大半,根本赶不上收。
卫小石也算半个劳力,可他收花生的时候总是偷懒,光吃不干活,把活计都推赖给卫小莲、卫小荷,但花生收回来了,他们又只分到?一堆几?乎只能做柴烧的秧子。
所以卫小莲、卫小荷在游家这花生田里,反而干得更卖力些。
而且游飞早先已经用耙子把地都拉拔过一遍了,花生根部都松蓬开?了,他们再拔就没那么费劲了。
干累了就吃点花生,也不会有个卫大嫂突然蹦出来骂她们。
“那你家田里的花生根本就没收干净?”游飞掐开?一个瘪瘪的花生,把里头皱缩的果仁倒进明宝锦手里。
“是啊,卫小石慢吞吞的,吃的比收的还?多,很多都被田鼠偷了。”卫小荷紧了紧腮帮子,道:“哼,反正都一样!”
明宝锦一吃那皱皱的小花生仁,倒是一咬一包的甜汁子,她惊讶地看着游飞。
“生花生是越小越瘪越好吃的,熟得就不一样了。”游飞有些得意地冲她笑,又对卫小荷说:“不一定,等过几?天,咱们去你家田头找田鼠洞去。”
今儿是收花生的最后一日,院里已经堆了不少花生秧子,游飞抓起一把早先收回来的秧子,站在一块垫脚的石头上‘啪啦啪啦’地摔了几?下,有些风干的花生就自己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