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夫何时发现门没关?”明宝清问。
“昨日?午时一刻。”严观说。
“严帅方?才说方?姐姐死?了足有一日?,那就是我走后她就,明宝清眼里闪着泪,不可置信地?说:“黄嬷嬷从来都严守门户,门闩都掉在地?上,是不是因为送走我后,听见?什么动静,她没来得及关就回去了?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就是我刚走?我,我前脚走,方?姐姐她后脚就……
“你在观中借宿时,她可有表露向死?之意?”严观问。
明宝清想起她与方?时洁谈论着吃腊八粥的喜好,约定着送柿饼丁的情形,她笃定地?摇了摇头,然?后顿住,想起贴在门上那一片虚无缥缈的影子,根本就像魂魄一样。
隔着门与她说话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是人的话,是腊八粥不够甜香,留不住她吗?
是鬼的话,那又是什么时候死?的呢,在前夜那样好的月色里吗?
黄嬷嬷殷切的神色又在明宝清脑海中浮现出来,她清楚地?知道?那夜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是一个摧折心肠的消息?还是一个令她痛不欲生的人呢?又或者二者皆是?
明宝清的肩头塌了下去,她恨自己什么都没做,做得不够好,她痛苦地?想要抱住自己,但又不愿露出自己的脆弱,只是握住了自己的臂膀,深深将指甲嵌进肉里,然?后抬头望着严观,道?:“你说呢?”
严观被她那双通红的眼一望,想起方?家与明家的遭遇,霎那间想重重抽自己一记耳光。
她们?当然?想到过死?。
第050章寒冬和暖信
“但她还有姊妹在军中等她接济庇护啊。”明宝盈还是觉得不可置信,站起身对严观,对众人道。
“三娘,”明宝清用指尖将眼?角的泪一点点抹开,沿着鬓角顺势将几缕碎发挽到耳后?去,她有些冷硬地说:“带小妹进?屋去。”
明宝盈看着明宝清,站着没动,倒是林姨忽然回过神来?,起身跌撞了过来?,轻推了明宝盈一下,怀中拥着的小衣小袴小脖套也都掉了下来?。
严观瞧着那些衣物的大小,又见?林姨
忙不迭蹲下身拾取,也猜到了是要给明真瑶的。
“拿到这?来?,”老?苗姨摊开一张包袱皮,说:“都包起来?吧。”
林姨从明宝盈身边擦了过去,好像又忘掉了方才扑出去时想要做的事。
“要送给明三郎吗?”严观忽然开口。
林姨把身子?旋了回来?,瘦瘦的人搂着大大的包袱,像一个始终卸不掉孩子?的有孕妇人。
“我送去吧。”严观又说。
“真的吗?”林姨快步朝严观走过来?,眼?中神色惊喜而凌乱。
严观点了点头?,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拿过林姨手里的包袱,避开明宝清那双乌沉沉的眼?,对众人道:“再会?。”
明宝清赶紧脱开明宝盈的手,朝蓝盼晓示意要银两,蓝盼晓忙不迭取了银块给她,明宝清快步朝门走去,并没有开口唤严观,他的脚步已经自觉乖顺得慢了下来?。
两人走在夜风里,檐下无灯,只有一团模糊的月影,在丝丝缕缕的黑云后?挣扎发光。
“严帅要怎么?把衣物送给三郎?”明宝清问?。
“司农寺里寻个小官就是,”严观说得简单,“放心,小事。”
明宝清不再问?,只说:“那总要银钱疏通的,已经让严帅费心了,不好再叫您费银子?。”
她递出那一块细腰的十两银子?,严帅不伸手接,她就只能悬着手。
“太多了,根本用不着这?些。”严观只能这?样说。
“那严帅先收着,日后?再麻烦您,我也好意思开口了。”明宝清又递了递手。
严观被她这?句话诱惑了,直到那沉甸甸的银块入了手,他才惊觉这?意味着银货两清,没有人情拖欠。
“严帅若方便的话,替我多问?问?三郎的近况。”明宝清望着严观的眼?睛,道:“至于方大娘子?的事,严帅不必挂心。您也只是想做好自己的本分,更何况那一夜我的确在观中,我离开前也的确与方大娘子?好好地说了说话,殷大郎说我有嫌疑是不算空穴来?风,但我没有杀方大娘子?的理由,她这?一死?,于我半分益处也没有,这?一点上?,我还要多谢严帅信我。”
他当然知?道不是她,他是看着她离开的,看着她笑盈盈地架着驴车,歪过脑袋朝那个嬷嬷挥手告别。
严观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正要说话,明宝清却垂了眸子?,继续道:“方大娘子?的死?或真有蹊跷,但我想,其中缘由恐怕很难用律法?来?衡量判断,严帅掌管万年县的缉捕事宜,日里忙碌,若为这?件案子?多费心神,恐会?做了无用功,还会?替自己招惹无妄之灾。至于往后?会?不会?生出事端来?,我也不想杞人忧天,天崩地裂管他的,我还是想想明早吃什么?比较好。”
她末了一句很是洒脱,但有些刻意,她始终不愿让自己露出一点恐惧脆弱。
严观眼?底的怜惜藏在月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