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马术是兴致所致,哪比得上这样?日?干夜干?”明宝清将帕子浸在水盆里,一边解开诃子一边对?明宝盈道:“帮我擦擦后背,等下我帮你擦。”
“诶。”明宝盈瞥见明宝锦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笑道:“小妹也来洗吗?”
明宝锦只?等这句问的,蹦蹦跳跳挤进?姐姐中间去,蓝盼晓听见她们姐仨在笑闹,也跟着笑,道:“那?我再提一桶水来。”
老苗姨正坐在堂屋里吹凉风,顺便?守着锅里的热水,蓝盼晓一边舀水一边问她:“等下我帮您擦擦身子吧。”
她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绷着脸点了点头。
夏夜清凉如水,山风习习,漫天的星子如碎银。
明宝清和明宝盈坐在堂屋里晾头发,一点也不觉燥热黏腻,好似荡在风中云中。
只?忽然,传来几声呜咽,像是从脑后传来的,惊得明宝盈紧挨明宝清,道:“谁,是谁在哭?”
明宝清也听见这哭声了,应该是个女娘。
她顺手抄起一把斧颠了颠,护着明宝盈循声走到后院去。
后院的风更大?,云散如烟丝,梨树的枝叶在明亮墨蓝的天幕中摇曳自在,自有一种浸在水中的澄明之感。
笼中小鸡都睡了,偶尔醒一个,冒出‘咕咕’一声。
哭声不是幻听,更响亮了。
明宝清拨开篱笆墙上密密的叶刺,从缝隙中瞧见是卫二嫂蜷在田边啜泣不止。
她本?是不想搭理的,可见对?方哭得实在伤心,便?问道:“卫二嫂,你跑到我家后门来哭什么?
卫二嫂被突然出声的明宝清吓了一大?跳,局促地站起身,抹着脸,道:“我,我这就走。”
可她太着急了,踩在滚石上狠狠崴了一脚,痛得叫出声。
即便?与卫家有怨,可除了卫大?嫂之外,其余的几个妯娌与她们并没有什么龃龉。而?且前些?时候卫二嫂的女儿卫小莲分喜蛋,私下给明宝锦塞了一个。
寻常人家的篱笆院墙能稍微栓住一点都算很仔细了,可她们这后门却是上上下下好几道关卡。
等卫二嫂缓过痛,明宝清和明宝盈才开了门走出来,将她扶了起来。
“多,多谢。”卫二嫂也知道卫家与她们结了大?梁子,忙不迭道:“我坐一坐就走了,你们不必管我。”
“我也无意看你笑话,一个刚出月子的人,”明宝清望着地上银白如霜的月光,侧身替她挡了挡风,道:“哭都只?能在这里哭,想来那?家里,没个人好诉苦的。”
卫二嫂子瞧着依着明宝清的明宝盈,用袖口擦了擦泪,道:“妯娌又不是姊妹,只?有冷眼看笑话的,劝架也是扇阴风点鬼火。”
她冷了心,说出来的话也凉飕飕的。
明宝清想了一想,道:“妯娌虽不是亲姊妹,兄弟却是亲兄弟,你们妯娌间难相处,难道他们做兄弟还能一团和气?”
明宝清自家兄弟都还没来得及成婚,可邵家先生男后生女,邵二娘子自个未出阁,上头好些?嫂嫂,日?日?瞧她们勾心斗角,针锋相对?的,早就没什么盼嫁的心思了,就算要?嫁,也不嫁那?兄弟多的。
方才听卫二嫂这一说,明宝清眼前就浮现出邵二娘子伏在桌上同她说话的场景。
“我大?兄、四兄是一母同胞,大?嫂嫂和四嫂嫂关系就好些?,可若是我阿母一碗水端不平,或是大?兄、四兄间有疙瘩,她们也就跟着闹别扭。”
卫二嫂似乎是没从别人身上找过缘由,闻言只?怔怔看着明宝清,好半晌才道:“儿子多了,也就不值什么了。若像周大?郎独苗一棵,那?就是金贵;若如我家这般六个青壮儿郎,每日?煮饭都要?二十合!光是吃都能把家吃垮了。旁人家中,添丁总是好事,在他们卫家,还要?遭骂。”
“遭骂?有何?道理骂你?”明宝盈听得震惊。
卫二嫂张了张口,瞧着两个女娘纯净的面孔,只?苦笑了一下。
“有牛有田,何?至于?”明宝清这话问出口,便?想起一事,“卫家六个儿郎,又未分家,合该抽去两人才是,竟没有一人服役吗?”
行?贿一事,纵然显而易见也不便宣之于口。
卫二嫂没有说话,只?是愁容更甚。
“里长今日?敲锣相告,说不日?要?抽丁去城中衙门点数,你们家就是为这事起了争执吗?”明宝盈问。
此番抽丁服徭役规矩甚严,里长板起脸来,一律不理从前‘惯例’。
户籍在此,除非是光杆一条可以逃,否则逃了还会累及家小,又或是有银钱到可以买丁的地步。
见卫二嫂点头,明宝盈又道:“何?不分家呢?”
“田产不好分,阿家也不肯。”卫二嫂无奈地说。
“那?,那?就是要?抽两丁去了。应该是你家五郎六郎吧,他们毕竟没有成婚,没有家小要?顾及。”明宝清的想法顺理成章,任谁都会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