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盼晓苦做学生,忙着在眼前的玲珑小绣架上飞丝勾线,片刻后?将半边金蕊佛手勾了出来,轻轻抓起小绣架,转过去给倚在一处的姐俩瞧。
“可是你们?描的那样?”
“正?是!母亲实在蕙质兰心!”
蓝盼晓笑?道?:“花样好,换了谁都绣的出来,更别提还有这样趁手的绣架了。”
明宝清给蓝盼晓做了手持、桌立两个绣架之后?,还给明宝盈做了一个很小的书箱,手拎即走,大小恰能?放得下笔墨纸砚,顶盖做桌,尺寸覆一张信纸有余。
钟娘子每见一次,啧啧称奇,“你家大娘子真是厉害,没见过女儿家做木匠,还做泥瓦匠的,能?做箱子,还能?砌墙!”
“元娘是我们?家的顶梁柱。”蓝盼晓笑?着回头看明宝清,她今日难得露出些松快的神色,正?与明宝锦一道?在别处摊头上闲逛。
这庙会在十里乡上,因?十里乡上观音庙而生,草市也好,庙会也罢,不过是人多人少的区别。
今日端午,观音庙会分?发福粽,正?午时分?还会在寺庙门口分?撒甘霖,所以除了老苗姨守家之外,其余人都来了,林姨是重中之重,一早就被?明宝盈安置在庙前的阶上坐下,盼望着宝瓶甘霖的浸沐。
这座观音庙明宝清少时曾来过,但那时她坐在轿中,被?僧尼直接引到宝殿内,没怎么?留意?过外头的热闹,所以今日的一切于
她而言还很新鲜。
钟娘子是这庙会上摆摊的常客,天气?渐热,好些人专来寻她买凉席蒲扇。
蓝盼晓到底有些腼腆,只等人家在钟娘子摊头做下了买卖,才掀开覆在桶上的白巾帕,盛一杯金银花饮子递过去,说是解口干,不要钱的。
主顾道?谢,眼睛自然要看过来,虽不是各个都会买帕子,但这十中总有三四人肯掏铜子的。
旁人见有不要钱的饮子,凑到跟前来,也簇得钟娘子摊头热闹。
“在观音庙门口,这忍冬纹样的手帕还真是好卖得很,哪怕只绣了一角,也雅致呢。你瞧那些阿姐拈在手里擦汗,翘着指,多好看?”
钟娘子歪过身子来瞧,蓝盼晓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立刻拣起那条给她。
“今日多蹭了你的光,要谢谢你呢。”蓝盼晓说得客套话,口吻却是亲热的,伸手捏一捏钟娘子的膀子。
钟娘子‘咯咯’笑?起来,抬手拣了一柄细编的团扇递过来,道?:“我还蹭了饮子呢,咱俩早就平账了,这扇子的花样最复杂,也抵得过你的帕子。”
蓝盼晓还要再拒绝,钟娘子故作不快,道?:“你瞧得出,我在咱们?那也少有能?说得上话的人,旁人只瞧我家中有门手艺,能?挣几个钱的,平日里来往总想着要占点?什么?便宜,唉,他们?是瞧不见我家里养着的那几个长工,把药当饭吃的阿家,还有一个日日回来打秋风的大姑子,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子。偏你不一样,虽拖着一家子女娘,但样样都是清清楚楚的,咱们?这样就好得很。”
钟娘子生得一张显小的圆圆脸,平日里言行?举止都有些孩子气?,可做了人家的媳妇,哪里还能跟真孩子一样,日子里处处是烦忧,总是磕磕绊绊过。
两人正?说着,人群忽然紧促起来,“发福粽啦!”
钟娘子反应极快,一手薅着裙子,抛下摊子就跑去了。
蓝盼晓站在摊头踮脚张望,想瞧瞧女儿们?在哪,脖子都抻长了也看不见,只好作罢。
过了好一会子,人群才渐渐松散开来,想进香的进庙去,想消磨辰光的就闲逛去。
明宝盈挽着林姨回来,俩人满脸亮晶晶的水滴,那个小小红绿福粽就悬在林姨腰间。
明宝清和明宝盈也只拿到一个,明宝清正?想给明宝锦挂上,就见钟娘子哭着回来了。
她不是没拿到,而是拿到手的被?一个老妪抢去了。
观音庙虽是什么?都能?求的,但其中最灵验的是求子。
钟娘子嫁到周家三年了,至今还没有喜信,她每月初一十五都不忘进香,可谓十分?虔诚。
“钟娘子,这个给你。”明宝锦在母亲姐姐们?的示意?下递出自己的福粽,钟娘子抹了抹眼泪,有些不好意?思要。
“钟娘子你拿着吧,我们?发缝里的雄黄朱砂还是你给涂的呢。”明宝清指了指明宝锦发缝中的一抹金橘色。
众人展开的笑?容被?一声故作惊讶的呼唤打断了,“明大娘子!?”
明宝清几乎是一下就没了笑?脸,钟娘子眨着眼,好奇地望向那抬小轿。
“真的是你啊!”轿窗里的女娘笑?得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惊喜而得意?,“嬷嬷说那个跳起来抢福粽的女娘是你,我还不信呢,没想到真是你。”
明宝清并没有如她说的这样上蹿下跳,只是明宝锦手短,她帮着伸手接了一把。
她定一定心神,转过身去,道?:“崔四娘子,许久未见了。”
崔玉娇扫视着明宝清,口中不停发出一些好似是感?慨惋惜的气?声,只她的眸子始终含着笑?意?,唇角也费劲地压着。
“你如今住在哪里?”
明宝清很不想说,只道?:“青槐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