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我抑住颤抖的声音问:“开局便知是一场死棋,又当如何?”
许乐师沉吟片刻,答:“盘活即可。”
“可……”
“夫人有没有想过,与您对弈之人,也许并不认为这是一局死棋呢?”
我心头一震,双唇翕动却难以言语,久久不能平静。
许乐师又笑问:“身陷苦局,要么抽身而退,要么死地求生。夫人何解?”
“我不知道……”我惝恍应道,见许乐师收了三弦往门口走去,忙将其拦下,紧张又小心地问,“乐师可曾见过什么人?”
许乐师没有回头,微微欠身低首,轻声回道:“观棋不语真君子,夫人还是莫要为难在下了。”
他于三日后自码头离京,南下归乡,再无音讯。
后来,桃钏见我提不起精神,变着法儿做糕点哄我开心。有一回她问我为何总是怏怏不乐,若在喜塔腊家住着不舒心,何不离开?
我说:“与住哪里无关,是我自己,心里面乱麻丛生,欲快刀斩断,又不知刀在何处。”
桃钏笑言:“夫人,奴婢可不敢帮您寻刀,不过,奴婢另有一法子。之前杜鹃姐姐告诉奴婢,您曾教她把开心的事和不开心的事都写在纸上比照来看,若是开心的事多便无需烦恼,若不开心的事多,便可按照纸上所写一一找出解决之策。奴婢虽不知夫人因何而忧,更无能帮夫人解忧,但奴婢拿来了纸笔,夫人不妨一试?”
我就说这丫头机灵。
桃钏一片好心,我却迟迟无法落笔,开心的纸上空无一字,而不开心的纸上除了几个墨点亦是什么都没有。
我望着那张白纸怔愣许久,待回过神来,纸上莫名多了一个“妾”字。
桃钏不问缘由,只捧场道:“夫人的字可真好看。”
“哪里好看了,傅恒常说我的字像猫爪子瞎划挠……”
我矍然住声,迅速把纸揉作一团丢在地上。
桃钏眉眼弯弯地看着我。我佯嗔地瞪她一眼,但见她藏不住笑道:“依奴婢看,夫人心里的不是乱麻,而是少爷!您分明记挂着少爷,为何不承认啊?”
“你今日怎这般话多!”
我本以为桃钏会识相地闭嘴,可没想到她依旧喋喋不休地说:“夫人,其实平日里,您常常会像方才那样提起少爷说过的话,还暗示奴婢去东安门打听少爷的消息,连此前您欣赏的那位乐师,相貌也与少爷有几分相似……”
哎,太机灵未必是好事。我忽然想到那个词:旁观者清。
魏璎珞、叶天士、陶文睿、杜鹃还有桃钏,仿佛他们每个人都比我更能看清楚我与傅恒之间的关系,那么,或许傅恒他……会不会是有一点点的……
不!我猛然惊骇:我怎有如此荒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