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躲在门后,透过门缝里看见过那些善良太太们,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样神色淡然的人,不想堂里挣扎求生的孩子,不像谋求钱财的堂主,不像路过的求榜上有名的书生,那样的人,已然处在物质的高点,她想,她们应该没有什么所求的。
高高在上,穿着华丽,那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复杂衣衫,一层套一层,珠翠满头,在光的照射下,发出灵闪的光。她用草环做的手链上,点缀的泥巴宝石都没有这样大。
太太们神色淡然,随意点头,后面的人就给堂主送来了大把的钱。堂主笑得脸都快掉下来了,只一个劲儿的赔笑。
有位年轻的太太带着位小姑娘,转头看了过来,透过门缝,两个小孩的眼睛对上了,小姑娘眼里闪过轻视,随后若无其事的转头,仿佛一刻都不想再看见,又仿佛没看见任何事物,只是经过了一粒尘埃。
巧花莫名的觉得羞耻,是的,羞耻,慈善堂里的孩子绝对不会有的情绪。
她们也是靠太太们的善心讨食,与外面的小乞丐没有太多区别,区别可能就是她们人多,众多可怜的小孩身上展现的苦难,看起来比一个小乞丐更可怜。
可就是她有了这样的情绪,像是跟人作对一样,每一次太太们发善心,慈善堂里就会有一天的好吃的,这一次是麦子饼,里面加了白面。
非常香,非常馋人可是她没吃,那一天的食物她动都没动。
经常吃不饱的小孩,饿一顿是一件天大的事。
堂主没心思管这些小事,饿死一个小孩而已,慈善堂还有很多小孩。
有相熟的小孩问,你为什么不吃?
巧花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她只是摇摇头,我想有羞耻,我不想别人看不起我。
这个词,是偷听路过的书生讲的,君子要求羞耻,不要让别人看不起。
小孩们不懂,只觉得她蠢,不吃饭就要死,难道死比那个什么羞耻还重要吗?羞耻是什么更好裹腹的东西吗?比麦子掺白面的饼子还甜吗?
她呛声,不知道。
小孩将她的麦子饼抢走了,抠抠索索泡水,能吃两顿呢!
她不知道坚持什么,果然一天没吃饭,她病倒了,整个人有气无力。堂主将她拖到一个角落,那是个等死的地方,地上有股散不尽的湿臭,黏糊又熏人,这里死过很多命不好的小孩。
等死的感觉,好冷,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冷,身体里只有一股气儿在向上向下地跑,活动着这具躯体。
巧花快死了,自己玩笑一般的原因,将要葬送她的命了。
迟来的后悔,淹没了她,那股气,不知道怎么的,让她没有立刻断命。
她活到了第二天,堂主给了她个饼子,她抢着吃了,狼吞虎咽,咽喉肿痛让她忍不住将吃食物吐了出来,又扒拉进自己的嘴里,堂主只是不屑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