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或许是她野心不够,潜意识里总觉得沪城太远。又或许是因为在广都这座小镇上住了太多太多年,她已经潜移默化地觉得,这里才是她的家,她不想离开这里。
“是吧?我也不想。”王登高脸上浮现出温柔浅淡的笑,“那个词怎么说的?纸醉金迷。我以前羡慕过那样的生活,可现在我想明白了,现在这样就很好。小鸟,你还记得你很小很小的时候吗?那时我们一家挤在摇摇晃晃的茅草屋里,吃不饱穿不暖,偶尔遇到地震,还得抱着被子往山上跑。相比起来,现在的生活,我已经非常、非常满足了。我,我和你心宜姐,都是这么想的。”
“我明白了。”林羽翼撑着下巴,认真点头,喃喃般轻声说,“现在这样,就很好。”
“是啊……”王登高语气无比温和释然,仿佛雨过天晴后温润的风,他问,“小鸟,你听说过抑郁症吗?”
“我知道。”林羽翼点头,倏地意识到,“哥,你……”
王登高嘴唇上下抿了抿:“嗯,我得抑郁症了。”
“四年前,从江里被救出来没多久,我就被你心宜姐拉着去看了医生,检查出了重度抑郁。那时我想不明白啊,我连抑郁症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得这病呢?我以为我只是想不开,只是爱钻牛角尖,可是医生说我是病了,我得好好吃药。于是我乖乖听话,吃啊吃,就这么吃了几年,去年再去复查时,医生说我情况平稳了,我和你心宜姐便商量着,回了蜀都。”
“我们约定好,再过一两年,等我的情况完全平稳,没有复发的征兆,我们就结婚,就在这个小院里,开开心心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
王登高浅浅地笑,笑得很幸福。
“飞机已经抵达蜀都机场,当地时间18:35分,地面温度为29摄氏度……”
穿过落日绯色的云层,飞机平稳落地。
随着空姐亲切的播报音响起,师涟听见周边乘客一声声陌生而又熟悉的乡音:“到家啦。”
“回家了回家了!”
是的,陌生而又熟悉。
在京城呆久了,听惯了带着腔调的普通话,师涟竟然觉得从小听到大的川城话有些陌生。陌生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在飞机停止滑行,周围乘客纷纷起身取行李的那一刻,师涟看着窗外落日余晖,听着周遭嘈杂的声响,自己也不自觉张口,用川城话喃喃道:
“到家了。”
在京城漂泊六年,她终于回家了。
虽然这次并非正式回来——她还没有辞职,还有最后一个项目得处理完,一直得等到今年年底,才能辞职回蜀都。
但已经很接近了不是吗?
师涟这次回来,一是来参加十年同学聚会,二是和林羽翼一块儿商议公司的发展规划,她们准备正式将公司搬离孵化基地,租个独属于自己的办公场地。
“飞机落地了,我很快来找你。”师涟打开手机,给林羽翼发条消息,随即跟随着人流走下飞机,快步奔向行李转盘的方向。
手机震动一下,师涟打开看,林羽翼回复她:
“不急,你慢点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