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男人他又想叹气了。
在他敲门后的数秒之后,一个轻快的脚步声“咚咚”响起,伴随着门内风铃的摇动声,没一会儿便有人从内替他拉开了门。
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自门缝中探了出来。这孩子?有头蓬松柔软的白发,当他抬起脸,用那双特殊颜色的眼眸凝视着他时……男人的内心?微妙的骚动了一下。
“森…森鸥外先生?,是吗?”
男孩的语气介于羞赧与好奇之间。来着——森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明了:
这便是那个“特别的孩子?”……这便是那只白虎。
“不要?这么客气,墩君。”森鸥外悠然地答道,自然又亲昵。“以?你我的身份,你就是直接叫我一声‘师兄’,也没什么关系。”
中岛墩——与世界基石“书”紧密相连的神秘之子?——被夏目漱石收养了的纤弱孤儿,他的脸蛋红了起来,像是难以?承受这样一位优雅大人的亲密善意一般,他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像是想要?出言反驳。
放在两?年以?前,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法?想象自己竟能与眼前这样气度非凡、优雅又神秘的人物扯上关系的。墩他简直害怕自己光是存在便侮了谁的眼。
但夏目漱石终究是夏目漱石。即使早已退休,即使布局最久的那个计划——三刻构想,已迎来了近乎荒唐的、无可挽回的失败。可他终究是当今全日本最有能的那位教育家。
因此,即使是墩这样在过?去的人生?中只能依靠本能活着的幼虎,如今也有了一副“人样”。
他还是很?爱害羞,还是会在异能失控的午夜化身猛虎,发出阵阵呜咽般的呼啸——但也总会有只干瘦的、老?人的手轻轻的抚摸他的头;即使是在令人不安的、白虎出没的夜晚,也会有只三花猫毫不畏惧地缩进他的胸膛。
于是,中岛敦变了。
他多?少有了点自信,也非常努力?的学习各种知识、各种礼仪与其说是这个孩子?找到了理想,不如说他有了觉悟:无论如何都不能给夏目老?师丢脸。
与森不同,夏目漱石很?会带小孩,很?·会。
——因此,即使是森这个早已暗怀鬼胎,带艺拜师的弟子?,也很?敬畏自己的这位老?师。
当他终于跪坐在矮桌旁的时候,总是如戴面具般微笑着的嘴角终究是僵硬了起来。他讪讪的笑着,脸色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苦涩:
“夏目老?师…”
双手环胸的夏目漱石瞪了他一眼,眼神中却并无多?少指责。能同时为?福泽谕吉与森鸥外所敬仰,夏目漱石自然并非是个古板之人。
即使如此,两?人的上次会面依旧尴尬难言。而具体情况则要?从号称隐居,实则满横滨溜达的夏目被那个少年拎住脖颈肉提进怀里说起。
……年过?半百的老?人被号称是力?量化身的半大孩子?逮了个正着,那时的羽生?莲仪无比低落,于是把许多?湿漉漉的东西蹭进了夏目怀里。他完全无视三花猫的挣扎,如抚摸野兽一般蹂躏着那只尖牙利齿的小猫,对他说了许许多?多?的“秘密”。
然后?
然后莲仪抱着猫,摸进了某家孤儿院的地下室。他无意评判孤儿院院长将会化虎的小墩锁进监牢折磨,以?此令他远离众人,不伤人也不伤己的行为?。莲仪清楚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如何去爱——毕竟,他自己也只有一知半解。
但他相信夏目漱石一定清楚正确的做法?,毕竟:
“你可是森先生?的老?师啊,对不对?”
少年轻柔的嗓音带着些许沙哑,像是梦中的呢喃……可这究竟是个美梦还是噩梦?是信任还是威胁?夏目漱石没法?确定。
但据说是“整个故事主角”“为?‘书’所注视的天选之子?”,就这样被塞进了他的怀中。
准确点说,是三花猫被塞进了墩的怀中。
“交给你了。”
可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啊。
神秘无比,能够驾驭超越者的少年留下了无尽的谜团,就这样轻飘飘的消失了。夏目在他走后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不能真的继续装死?…装猫,十分?无奈的接手了那个抱着他瑟瑟发抖的孩子?。
并成功的以?干燥的床铺、规律而营养的三餐、温和与严厉并存的指引,温暖了这只丧家之虎。
……然后,咬牙切齿的在旧居接待了不好说是落魄还是得意的好弟子?……森林太?郎。
森为?夏目分?别带来了两?个消息,一好一坏,而夏目漱石微妙的已有预感。
坏消息:三刻构想已然失败,本该成为?夜晚象征的森斗争失败,不得不选择自我放逐;
好消息:已没必要?继续担心?横滨了。各种意义上讲,此处将恢复和平与宁静…毕竟,没人能与“力?量”本身作对。
那个神秘的少年的确并非人类,而是某种宏大力?量的具现体。他玩着“我是恶魔、是许愿机、是人类、是人造人”的游戏,本质却更接近于无所不能的神祇。
而这样一位神祇,将因一己私欲,而将横滨化作乐土。此处已不再需要?其他秩序、其他法?规了。横滨已成了神的游乐场,在祂尽兴之前,再没有人能改变这件事。
森鸥外叙述此事时的神态非常冷漠,带着一种看透了一切,并排斥这一切的木然。他曾以?“最优解”来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这正是他选择在龙头战争彻底结束之前便抽身而出的原因——撒发着尸体腐臭味儿的横滨持续刺激着羽生?莲仪的神经,那孩子?即将做出决定,给出一个他以?为?的“最优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