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朗缓缓睁大了双眸,脸上满是不可思议,随后“呵……”地一声冷笑,腾地一下霍然站起,快步走至门口,双手叉着腰,朗声吼道:“我爹他真是铁了心要把我留在京中,我身边就这么一个侍女都要换成哑女!”
阿玥脱口而出:“不…是…是…”
裴朗回身,有些生气:“不是什么?难不成你能说话?”
阿玥皱眉:“我,我……”
裴朗闭上眼,冷静了好一会儿,而后便长长地叹气,有些失落地问道:“算了,你认字吗?”
阿玥立刻点头,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再作写字状:“我,写……”
裴朗有些惊讶:“你会写字?”
“嗯……”
他走至书桌前,铺开宣纸,研墨提笔,然后招手:“你过来,我问你写即可。”
二人就这样他问她写,跃然纸上的是遒劲清秀的一手簪花小楷。
裴朗不禁由衷赞叹道:“你的字真是好看。”转而又甚是疑惑地看着她:“此前你定然不会是生于贫寒之家,可却为何会来我家当侍女呢?”
她手中之笔略有一抖,一滴墨落下,在纸上晕染开去。
她定了定神,继续写下四字:“无家之人。”
见他眼中疑色更深,便陆续在纸上写下,“郁州通判,母亡父弃,变故突哑。”
裴朗见这些字力透纸背,似是包含了许多萦绕纠缠的心结,便只定定地看向她,随她沉默着久久无言。
郁州离东都不算太遥远,但只凭借脚力却依旧是艰苦路途,且对于女子来说,困难犹多。
她睡过歇脚凉亭,吃过酒肆剩食,甚至最倒霉时也被野狗追过,终究老天爷是网开一面,让她活着逃到了京城。
只是到了又如何,世间默认女子就该隐于闺阁,贤于内宅,读书识字亦很难让女子轻松立足于世。
然而只要她还活着,就绝不想再回那处家,那也不是她的家。
秦家旧事
她父亲是郁州的通判,本家姓秦,也是当地有名的书香门第。
作为秦玥的她,自小就过得小心翼翼,因她母亲不是她父亲的正妻,她又是个女孩子。
她的嫡母先是生了一女,长姐秦琬通书善画,刺绣女工亦十分出色。
然而家中还是要传宗接代生儿子的,嫡母生长女时便伤了身子,自此难以孕育。
父亲便纳了母亲这个妾室,原本母亲家中亦是诗书之家,因逢变故,才无奈出此下策,终是将女儿的婚姻大事匆匆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