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不知情的婢女们按照她的吩咐把饭菜摆在餐桌上之后又退出去之后,她才像做贼一样一步一步丈量着距离,无声无息地放开锁链在地上,走到桌旁坐下。
手上还剩许多圈细链,厉空是允许她走到院子里透气的。
但她哪里愿意被人看见自己的这副样子。
除非必要,没有下人能够走进她的屋子,她只能靠这点自欺欺人来安慰自己的自尊,因为她再也承受不起别人的目光了。
叫她“小夫人”又怎么了,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是他的笼中鸟,又是哪门子的夫人。
眼泪不知不觉就落在了饭里,孟可舒浑然不觉地麻木吞咽。
她不饿,却不能随便放下筷子,因为那个人一定会过问她这一天都做了什么,吃了多少,她不想给他任何发疯的机会。
所以她好不容易吃完了六分饭菜,这才又捡起锁链回到床边,等婢女再次过来问过她之后,把餐桌清理干净。
烛火明亮,她又走到琴案前,擦拭着一尘不染的古琴。
她已经不愿再弹琴,可只有这样的行为才能让她保持脆弱的平静,而不会被他逼到疯掉。
厉空下了衙之后,一如既往地拐道去坊市给孟可舒买些新奇的小玩意。
即使每次或者直接给她,或者不露声色放在她房里,或者让下人送过去,都不会改变被她扔掉的事实,他还是坚持着这个习惯。
就好像是,每日都能给小月亮一次狠狠拂他的意,却不会被他用其他方式报复回来的机会。
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神魂是割裂的,抛却男宠的身份之后,孤身行走在尔虞我诈之中,竟然也能从那些想要被彻底忘却的经历之中找寻到一丝安定。
人真贱。
以色侍人的时候,恨没有自由,恨喜怒不由自主,恨自己只是他人发泄的工具。如今他也是堂堂正正的玄羽司司君,却不知道在这残阳瑟瑟之下,该向何处憩息。
厉空很明白孟可舒如今的心境,可是他心中的爱意与占有欲太多太浓烈,以至于每每与她相对的时候,都会因为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失控。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也许是他在还没有找到自我的时候,就太过急切地将孟可舒拉进了自己的樊笼之中,以至于她就像是一根插在旧我和新我之间的楔子,时刻提醒着他过去因为身份爱而不得的疼痛。
只有当离开孟可舒身边的时候,他才能够假装那些冷言冷语和囚禁伤害全都不存在。
才能放任自己于闹市中幻想着,她见了这个小摊上的漂亮泥人会不会开心,幻想着,回到那个于他而言从来都没有归属感的宅邸之中,还能有小月亮在等他回家吃饭。
无人得见他心中疯长的爱意,甚至经历过他的疯癫和她的怨恨之后,他的感情不仅没有因为事与愿违的失望而消散,反而愈来愈深刻,和那根楔子一起,钉进他骨血之中,难舍难分。
这份爱开始得荒唐,又要如何收场?
没有人能给予厉空指导,他也难以将这局死棋说与任何人听。
不,其实是有一个人的。虽然他已经是一个死人。
某一刻,他从小月亮惊慌的眼眸中看见了疯癫的自己,那副神态如此熟悉,以至于让他慌不择路地从小月亮身边逃离。
严维光。
没想到有一天他,他竟然对那个人产生了怜悯。
只因为他泥足深陷,找不到一个完整的自我去面对小月亮,以至于除了把她囚禁在身边别无他法。
那严维光呢?那个人是否也为囚禁在他后院的莺莺燕燕全都怨他恨他而感到孤寂?
怎么又想起他。
厉空晃了晃脑袋,骑着马往回家的路上拐去。即使时间不断前进,让他能够心态平和地回忆往事,但还是不愿意细想那个人。
还是觉得恶心。
他还是怜悯自己吧,像个在困局中撞得头破血流的可怜虫。
自从中秋夜游回府的时候,小月亮差点趁他不注意混进汹涌人潮,他就找了匠人打-->>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