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瓶虽然不能给林姑娘,但玉瓶里的翠色膏脂倒是能取出一些,混在香料里,送给林姑娘。
在贾府,晴雯的绣活儿若是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即便是老太太身边的鸳鸯,针黹女红,也比晴雯差上一筹。
晴雯昨日在林姑娘房里看了一遭,大略知道了林姑娘的喜好,回来就画好了花样子。
全当是拜师礼吧!
晴雯一针一线地绣着香囊,淡淡地想着。
刺绣是个精细活,晴雯绣好一朵玉兰的时候,外面的日头已然很高了。
她放下针线,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站起身取来了香料盒子,想着歇歇眼睛,把香包先做好。
晴雯将自己平日调香的白玉碗放在案上,解下荷包,取出藏在里面的四善宝瓶,小心地打开瓶塞,用簪子挑出一点里面的的翠色膏脂,用温水化开,倒在了玉碗里。
没想到,这膏脂藏在瓶里时,香气只是若有若无,化在水里却异香扑鼻,引得人恨不得立刻将水喝下肚去。
“什么东西这么香?”
宝玉房里,袭人和麝月几个大丫鬟闻见香味,不由四处寻找起来。
晴雯听见脚步声,怕解释不清,连忙把香料一股脑儿倒进了碗里。
袭人、麝月走进隔间的时候,正好看见散落一桌的香料。
“瞧我笨手笨脚的,竟把香盒给打翻了!”晴雯眨巴眨巴眼睛,对着袭人央道:“好姐姐,可别叫宝二爷知道,我知道错了。”
这时宝玉探出头来,淘气地说道:“这回可瞒不住了,我已知道了!”
“怪道这么香呢!虽说是打翻了香盒,混在一起,可这香味却是浑然天成,再想调第二次也难了。”宝玉摇头晃脑地说了几句,一合扇子,又说道:“依我看,此香气味甚雅,不如做成香丸,给各房的姑娘们一人送一些。”
晴雯见此机会,忙道:“我来收拾吧,到时做了香囊,再给姑娘们送去,也算将功折罪了。”
袭人诧异地看了晴雯一眼,又不便问什么,只得先跟着宝玉回了房里。
晴雯的爆炭性子,阖府下人都有所耳闻。
袭人和她朝夕相处,更是一清二楚。
只是这两个月不知怎么,晴雯的性情突然变得柔和了不少,倒像是长大懂事了似的。
袭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意义不明的光,看着宝玉的背影怔怔出神。
隔间里,晴雯见人都走了,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将撒在外面的香料都收进盒子里,只留下碗里吸饱了翠色汁子的香料做香丸。
晴雯一边揉着香丸,只觉得指尖处说不出的舒适,暖融融的,像是泡在温热的玫瑰水里一般。
然而越是这样,晴雯心里就越打定主意,以后再不能在人前用瓶子里的翠色膏脂。
这样的奇香,若有第二人在,必定掩藏不住。
何况……
晴雯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玉碗上,神色复杂。
屋子里的香料名贵,都是宝玉的东西,但这调香的玉碗,却是晴雯自己买的,因而只是极寻常的白玉,并非什么名贵的宝贝。
可是现在,这枚玉碗泡过翠色膏脂后,却变得通体莹润,色如羊脂,已然成了难得的美玉。
晴雯左右瞧了瞧,忙把玉碗擦干净,锁进了箱子里。
这样好的东西,万一被旁人瞧见了,可就说不清了。
得想个法子处理了才好。
晴雯端起盛放香丸的托盘,放到阴凉地方阴干,暗自琢磨着,过几日要借着回家探亲的由头,出去一趟。
她虽没了父母,但却有个姑舅哥哥,在府里做厨子,名叫吴贵。
经了前世的事,晴雯对吴贵自然再没有情分可言,但拿他做个由头,出府办事,她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左右她现在好好的,难道吴贵还能熬死了她,换烧埋银子不成?
想到这,晴雯走了出去,叫来了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塞了她几个钱并一包粽子糖,说道:“你去后厨找吴贵大爷,就说我过几日想家去,顺道看看赖妈妈,叫他请二爷的安,放我出府半日,归家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