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等到孝昌帝问计裴颜卿的时候,裴颜卿就说了这么一番话,既然派遣京营遭到了朝臣们的集体反对,加上粮草准备耽误时间,可是情势又一日日糜烂,容不得继续拖延下去。那不如舍了京营,下旨令节度使出兵迎战流寇反贼。节度使所领边军长年征战,手底下全都是敢战能战之兵,比京营那帮没见过战场的兵痞至少多了五成胜算。若是能速战速决,不仅了消弭这一场兵事,还能节省粮草。
孝昌帝很是犹豫,节度使看似归朝廷兵部节制,实则一个个犹如土皇帝一般,多半都是听调不听宣。将这帮人放出去容易,就怕放出去的是一头猛虎,不仅要吃了流寇反贼,还会反过来反咬朝廷一口。
孝昌帝叹了一声“裴卿难道就没别的办法?放他们出来容易,就怕心野了,收不回去。”
“陛下多虑了。若是陛下实在不放心,不如从中官派遣监军,三日一报。但凡节度使有个风吹草动,陛下也能第一时间知晓,并且做出相对应的处理措施。”
孝昌帝犹豫多时,还是下不定决心“此事朕还要再想想。”派节度使出战,本身就是双刃剑。孝昌帝不得不小心。
奈何孝昌帝能用作考虑的时间并不多,一来各地军情紧急,地方糜烂,许多遭了兵灾的地方已经是十室九空,田地荒芜。短时间内,京城周围都围聚了上万灾民,可见地方上的情势到了何等危机关头。
此时此刻,拖延是死,唯有当机立断,消弭兵灾,方能有机会拨乱反正,使大周能够继续坚强的活下去。
孝昌帝被兵灾逼得一日三颤,恍恍惚惚的来到了清宁宫。等到林月音站在他的面前请安的时候,孝昌帝才真正清醒过来。
孝昌帝握住林月音的手,有些动情的说道“皇后,朕该如何抉择?”
林月音引着孝昌帝来到偏殿坐下,摆上棋盘,又命人奉上香茗,然后才说道:“陛下,地方情势紧急,就连臣妾也听说整个河东道河南道都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若不当机立断派兵剿匪,情势只会越发不可收拾。”
孝昌帝愣愣地听着。
林月音在棋盘上落下第一颗棋子“陛下,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朝臣们不顶用,陛下身为天子,就该担负起重任,有力挽狂澜之决心,以大无畏的精神行非常之事。”
“非常之事?”孝昌帝反问。
林月音点头“正是。陛下所担心的无非就是节度使会反噬朝堂。可是比起地方上的糜烂之势,节度使的反噬未必会发生,就算发生那也是消弭了兵灾之后的事情。如今要紧的是平息地方叛乱,此乃重中之重。为了重中之重,其余事情都可以暂且放在一边。”
孝昌帝眉头紧皱“万一”
“陛下,咱们要防备万一,却也不能因噎废食。不能因为那一点点万一,就将大好的江山丢给流寇反贼。”林月音掷地有声的说道。
孝昌帝顿时眉眼舒展“皇后说的对,朕不能因噎废食。不能因为节度使跋扈,就不派他们打仗。就算有万一的情况发生,京营还有一战之力。以逸待劳,未必就没有胜算。”
“正是如此。”
孝昌帝哈哈大笑一声“皇后果然是朕的贤内助。朕这就去布置。”孝昌帝起身离去,脚步生风,显得极为迫切。
林月音嘴角含笑,神情似悲似喜,让人看不明白。挥挥手,所有宫人都退出偏殿,独留杜安在身旁伺候。林月音面对杜安,眼神阴冷,声音也冷冰冰的“你去告诉裴颜卿,他委托本宫的事情,本宫已经完成。你叫他好自为之。”
“奴才遵旨”顿了顿,又说道:“裴太傅会感激娘娘的。”若非林月音最后有力说服孝昌帝,要让孝昌帝下定决心派节度使平乱,不知还要花费多少时间。
林月音冷冷一笑“本宫不稀罕他的感激。本宫只希望,在他的野心实现之时,好歹给本宫留一块干净点的地方。本宫见不得血腥,更见不得脏污。”
“娘娘多虑了。事情未必有娘娘想的那么坏。节度使们听调不听宣,却未必真有反意。”杜安小声说道。
林月音似笑非笑的盯着杜安“这话你相信?”
杜安愣住。
林月音又笑问:“去年裴颜卿借范阳节度使之名,出使地方节度使。你以为他真的是去睦邻友好的?这话说给三岁小孩听,或许有人相信。说给本宫听,是将本宫当成傻子吗?他裴颜卿同节度使之间若是没有达成协议,本宫将头拧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娘娘息怒。”杜安战战兢兢,没想到林月音会有这么大的火气。
林月音冷冷一笑,表情有些不屑。她冷冰冰的说道:“本宫没怒,本宫只恨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做点什么事情都要将女人牵扯进去。恶心,无耻。”
杜安头冒冷汗“娘娘既然不耻裴太傅,为何又要帮助裴太傅。”
林月音面露痛苦之色,大势不可违。裴颜卿手中已经有势,她若是反对,无疑是以卵击石。何不顺水推舟,将合作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