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文荨在他爸去世多年后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迟羿的思绪突然变得很乱。
半年前文荨找到他时,他曾设想过很多原因,比如她后悔了,或者时隔多年对他感到亏欠了,但他从没想过是因为她患了绝症。
他想质问她,既然当初离婚后一走了之,对他不闻不问,那为什麽不一辈子都不和他再有交集?
偏偏在他早就放弃母爱的年纪,她回来了,关心他,又在他心防松动时,让他得知她时日无多的消息。
许多话堵在心口,但他此刻如何也说不出了,她生了重病,他又怎麽能再去伤她的心。
只是难过痛苦的情绪在他心中徘徊,他快撑不住了想要崩溃。
文荨一直在道歉,为她过去对他的疏忽道歉。她满脸泪水,滚烫的,滴在他的手背上,烫得迟羿想要发抖。
迟羿仍记着那些模糊的记忆,他曾经有过一段幸福的童年时光。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睦的家庭中渐渐出现了数不清的争吵,最终他的父母以性格不合为由离婚。
即便如此,那时的迟羿心中仍有期待。他身边也有父母离异的同学,即使离婚了,也可以对他很好,经常见面。
可文荨主动放弃了他的抚养权,只身前往异国他乡。
一开始他们还会每周通电话,后来文荨越来越忙,没有精力管他,电话从每周一次变成每月一次,最后杳无音讯。
直到他爸去世,他才在警察的帮助下联系到文荨。
很多年了,他仍然记得那天的困窘。
“我不怨你。”迟羿说,“从小他就和我说,你有你的苦衷,而且我知道你每个月都有给我学费和生活费。他的葬礼也是你帮忙办的,我不恨你。”
他没有称职的父母,人生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寄宿制学校度过,一年与家人联系一次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他早就习惯了亲人的可有可无。
“你不用自责,我真的不怨你。”迟羿又重複了一遍。
医生让文荨住院观察几天,他安抚好她,起身去交了住院费。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文荨给自己请了护工,她强颜欢笑着说:“有护工就好,你去忙吧。”
迟羿站了很久,说道:“好。”他转身离开,背影看起来失魂落魄。
他没有开车,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直到走到一个小区门口,突然感觉很冷,遍体生寒。
这一瞬间,他想见到秦嘉桐。
或者是说,自从上次分别之后,他就很想见到她,而在此刻,这种想念的感情达到了顶峰,让他再也强撑不下去。
顺从本心,他拨通了她的电话。
听到秦嘉桐声音的那一刻,迟羿突然喘了口气,像是被捕捉上岸的鱼,又被放回到了水里。
他找回力气,缓慢地走向长椅。
夕阳西下,天空t变成深蓝色。
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亮起了灯,迟羿坐在门前的长椅上,垂着头看着脚下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