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溟按着海玉卿的心脏,嘴里念着数字,这一套动作似乎成了一种肌肉记忆,他听到了蜜獾的喊声,但手上仍旧停不下来。
直到蜜獾把他推开,他的身体像是才意识到——海玉卿活过来了。
海玉卿缓缓将眼帘撑开一条缝隙,只看见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它还没分辨出那是谁的眼睛,旋即又陷入黑暗之中。
花豹赶到时,海玉卿正睡在金溟怀里,已经逐渐恢复正常呼吸。
它给海玉卿粗略检查了身体,确认无事后,才有空走到一旁向巨蟒低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它今天就是睡了个懒觉,迷迷瞪瞪刚起床,端着水杯走出屋子,牙还没刷,巨蟒便电光石火地冲到它面前,快得从天而降似的,二话不说就把它卷起来一顿飞奔,差点让它以为今天有了新规定,花豹在自己家睡懒觉是件犯法的事。
“翅膀被石头压住,沉在河底不知多久了。”巨蟒道。
“自·杀?”花豹惊愕道,它转过头,又看向金溟,“他杀?”
“应该是意外。”巨蟒唏嘘地摇摇头,“它在河底挖了好大的坑,估计本来也没什么力气了。那块石头又很大,可能是挪动的时候被压住了推不开。”
巨蟒大约是想摊手或者耸肩,但它既没有手也没有肩,于是摇头晃脑吐着舌头啧啧道:“要不就是想给自己造个水底墓。”
花豹觉得这笑话一点也不幽默,于是转过头,对金溟和蜜獾赞道:“溺水和低温导致的心脏骤停,心肺复苏是最有效的抢救方式,还好你们抢救及时。”
金溟紧紧抱着海玉卿,没有说话。
幸运的不是他会做心肺复苏,抢救也并没有很及时,只是他没有放弃。
这一刻金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他是一只失去蚁群的行军蚁。
第90章纬度
海玉卿松快地翻了个身,闻到一股香甜暖和的味道。
它不自觉地直起脖子,闭着眼朝气味的来源抽了抽鼻子,便立刻睁开了眼睛。
呆楞了片刻,它又满脸不可思议地躺回去继续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香甜的味道仍然萦绕在鼻尖,海玉卿再次扭过头,似乎是不敢睁开眼,它大力搓了搓眼睛,趁着这个动作偷偷把眼皮张开一条细缝。
在翅膀遮挡下的羽毛缝隙里,海玉卿看到——一个奶油堆得冒尖尖的蛋糕!
天已经黑下来了,洞口的篝火将山洞烘得温暖而干燥,瀑布水帘把月色割裂成一条条的光。海玉卿坐起来,一根粗壮的尾羽从它翅膀上滑落,在影影绰绰的光线中泛着金光。
海玉卿恍恍惚惚地捡起那根尾羽,有点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它记得自己偷偷去了地下河,从河底淤泥中挖出陷落的冷冻舱零件。地震过后的地层裂缝中有很多石块,结构并不稳固,它挖松了河基,两块石头连着砸了下来,它一口气没换过来……
海玉卿猛然站起来,惊惶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白色的羽毛干净蓬松,服服帖帖地遮挡着它的身躯。它缓缓松了口气,又有些不放心地摸了摸柔软的腹毛,再摸摸嶙峋的跗蹠。
还好,一只鸟该有的结构一点也没少。
**
金溟站在空旷的平地上,静静地眺望着北方的星空。大约是到了月圆前后,今夜天气又好,月朗星稀,亮澄澄的月光把瀑布四周照得十分冷清。
欢快的步伐从身后响起,金溟转过身,就看到海玉卿蹦蹦跳跳地朝他跑过来。
海玉卿捧着中间插着一根金羽毛的蛋糕,便有些难以保持身体的平衡,又怕把蛋糕晃散了,走得诚惶诚恐又着急忙慌。一会儿抬头看向金溟,一会儿低头看蛋糕,还要抽出空来看脚下的路,一双眼睛简直忙不过来,从头到脚透着一股轻快明亮的愉悦。
冷清的月光被海玉卿踩在脚下,细细碎碎的光影看上去忽然热闹起来。
金溟下意识微微张开翅膀,虚扶过来,“别跑,慢慢走,小心摔倒。”
还有两步远的距离,海玉卿已经等不及举着蛋糕一步跳了过来,一头扎进金溟怀里,“不会摔倒。”
金溟结结实实把海玉卿接了个满怀,一面帮它举住蛋糕,一面扶着摇摇晃晃的海玉卿。他以为海玉卿这话是在逞强,便板起脸来,说教的话还没出口,就听怀里的海玉卿雀跃地笑起来。
“不会摔倒。”海玉卿展开一只翅膀,揽着金溟的脖子努力把爪子踮起来,眼中的笑让月色染上了几分暖意,“你接住我了。”
金溟不太理解海玉卿这郑重其事的语气,他把挂在身上的白团子扯下来,拉着它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怎么不吃,不爱吃吗?”
奶油有些融化,顺着石板托流到海玉卿的翅膀上,它一点点舔掉和白色羽毛几乎融为一体的奶油,又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舍不得。”
“吃吧,都是你的。”金溟把那根陷落在奶油里的尾羽捞起来,又被海玉卿立刻按住。
“这又不能吃,这样不卫生。”他纳闷儿道。
“就要放在这里。”海玉卿执着地把尾羽插回去。
“……”这奇奇怪怪的秩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