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无声,满室宁静。
独属北海的晨曦将窗口种种勾勒,逐一镀上金光——杉木雕花,透明玻璃,金属与宝石组成的枪,红发,皮肤,侧影的轮廓,以及一半都藏在睫毛下的红珊瑚,分不清到底哪个更闪闪发亮。
高天之下尽是粼粼波光,银色的海上白鸟盘旋,偶有一只海鸥落上船舷。晨风入窗,他被啼鸣吸引,在飞鸟振翅间抬起脸,红发和衣领同时被风掀动,整个人像是由日光与海风塑造。
巫师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意识到,是的,轮船已经来到。这就是传说之海的晴日,奇异,美丽,犹如诗歌所唱。
一时半会儿,他没有出声打扰这阵宁静。
满脑子的忧虑渐歇,变成了一些无厘头的思考,比如——真难得,因为这好天气吗?他多日未见的老大好像心情不错,是不是可以趁机提些平时不敢提的请求?直觉告诉他不会被拒绝。
又比如——老大没有三头六臂,长成这样到底是好是坏?好的是航行实在无聊,美景和美色哪怕只是看看,也足以打发时间。坏的是如果哪天被海盗绑架,赎金会很难办。毕竟在海上,美色的价值有时甚至可以和生命等同。
巫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钱袋。
“它飞远了。”窗外翅膀消失,雷格巴不由出声,“……哦,我是说刚刚那只海鸥。早,艾格。”
艾格闻声转头。
与此同时,雷格巴注意到他换上了一身格外眼熟的衣服,是船上水手都会穿的那种制式薄衫长裤。卷起的袖子和束脚的绑带特别适合船上的苦力活。
但他伸出卷起袖子的手,朝来客推了推茶盏,算得上敷衍的一下,依旧让人感到被邀请了。
有那么一两秒,巫师心底油然生出了一点荣幸,简直要下意识鞠躬了。
他不由纳闷,高贵真的和服饰没有半点关系吗?他决定下次拉上伊登一起来,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显得像个乡巴佬。
紧接着他余光一转,注意到了房间阴影里的一只木桶,看到了桶内的人鱼。
哦,雷格巴释然了。这里还有条格外没见过世面的大海动物。
“好消息,照这天气,潘多拉号再过半月就能抵达目的地。”
他贴着桌边坐下,确保自己没挡住人鱼投向窗边的视线。
“而你已经快要成为一个资深瞎子了,恐惧搜集得怎么样?”
艾格把脸朝向房间另一头的木桶。
“就快结束,如果你愿意贡献半个月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