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人选来自‘17’,是个年轻的高层管理。”
周悬像是胸口遭到重重一捶,下意识看向黎恪,有些不知所措。
这只是在一瞬间表现出的茫然与无助,在那人察觉到异样,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时,他已将这种不安的情绪藏在了虚伪的表象下。
“17”,这是他现在听不得的词。
这个犯罪组织脱身于世界一流的雇佣兵团“Seventeen”,首脑百里述曾是“坤瓦”麾下的杀手,在道上混得风生水起,以做事歹毒而出名,他也曾服务于“寒鸦”的制造者祁未,在那人死后接手了药品的制作工作,多年来一直尝试复原制毒公式。
与祁未不同的是,百里述并不具有他那样的化学天赋,比起钻研学术,他更擅长杀人,有传言称祁未死后,百里述只能通过绑架世界各国的顶尖化学家来破解“寒鸦”的制造方法,可惜这些人实力有限,实在无法通过当前掌握的情报制造“寒鸦”的纯品,也就导致大量残品产出,流入了黑市。
多年间,“17”和“坤瓦”一直保持着暧昧关系,大多时候由百里述领导的“17”都在为老东家“坤瓦”提供雇佣服务,但后者由于内部管理出现了问题,这些年来一直在走下坡路,反观“17”却孜孜不倦地致力于在各地制造大新闻被世界瞩目,大把大把的美元流入账户,声名越发显赫。
周悬跟这个组织的旧怨要从江倦说起,当年刚毕业入警的江倦还是个不知人间险恶的毛头小子,为了查清父亲殉职的真相,凭着一股横冲直撞的莽撞劲,瞒着哥哥江住主动申请去“17”内部做了卧底,期间身份暴露,虽然及时得到救援保住了一条命,但身心严重受创,度过了他人生中最困难的一段时间。
陪伴在他身边的江住不忍看对任何人都闭口不言的弟弟日渐憔悴,为了查明他的遭遇,以身犯险前往一场由百里述亲自谋划的猎杀游戏,却在保护其他受害者时不幸牺牲。
后来,他们同宿舍的好兄弟一哥也在与“17”的交火中殉职。
周悬跟“17”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桩桩件件都誓要讨回,如今从裴迁口中再次听到这个组织,他恨得直咬牙。
可他不敢去看黎恪,不敢让对方猜到一哥已经不在的真相,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心虚地移开视线。
黎恪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好在他没想到这一层,仍以为他是在为江家两兄弟的事感到愤怒。
“‘17’的组织结构比较特殊,并不是由首脑百里述直接管理,而是分成了十七个部门,由每个部门的负责人统一向百里述汇报,平时这十七个部门负责各自的领域,有搞暗杀的,有干恐袭的,也有管着黑市盘口和在云顶开设赌场提供资金支持的,这些管理中有很多人都跟逢哥保持着密切联系,让我觉得有可能对他下手的是这个人。”
裴迁将电脑屏幕转向周悬,他打开的暗网主页上的主图是一个模糊的剪影,看不出性别,旁边标注的代号是:“peregrinefal”。
“游隼,这是一种猛禽。”裴迁说道,“这个人在‘17’专门负责毒物研究,现在百里述完全将‘寒鸦’的复原工作交给了他,可以说他全权负责药品的生产和供应,黑市上流通的残品大部分都出自他手。”
周悬不解:“但我们之前得到的线索是残品来自‘坤瓦’啊,经李椋的手转卖出去的残品是在渡鸦的默许下才带到了境内不是吗?”
裴迁顿了顿,“这件事要解释起来可能有些复杂。”
周悬忍着疼,龇牙咧嘴地坐直身体,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祁未已经死了十多年,他临终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彻底毁掉了记录‘寒鸦’生成公式的计算机和他所能接触到的所有药品,所以他留给‘坤瓦’的‘寒鸦’非常有限,在他死后的几年里,他留下的纯品和残品都被严密监控着,不曾让任何人接触。而现在市面上流通的残品的生成方法是在六年前被游隼破解的,那也是残品开始流入黑市的时间节点。”
裴迁望向不声不响,没有参与到他们对话中的黎恪,“抱歉,可以给我一杯热水吗?”
这话的意思是委婉地希望他能回避,黎恪表示理解,起身离开房间,还帮他们带上了门。
听着他的脚步声下了楼,裴迁压低声音说:“周悬,这是公安高层一直在隐瞒的绝密情报,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我相信你能保守这个秘密,希望你能记好我接下来的话。”
他主动握住周悬的手,掌心里尽是冷汗。
他的话音还尽力保持着平静,慌乱却掩饰不住了。
周悬很高兴在他这样无助的时候,自己能成为被他信任的人,这证明在不知不觉时,自己在那人心里的地位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周悬,你记住,制造‘寒鸦’纯品的方式不是一个简单的公式,一些能轻易得到的原材料,而是一个人。”
“是祁未?他的确是到目前为止唯一能制造出‘寒鸦’纯品的人。”
裴迁摇头,“不,这个人的名字叫花知北,他是祁未的爱人。”
裴迁组织着语言,试着让这番话听起来不那么离谱,“当年祁未在‘坤瓦’的胁迫下急需找到一种能稳定量产‘寒鸦’的方法,为了摆脱组织的压力,花知北协助祁未逃离了‘坤瓦’,途中被流弹打中,情况非常危急,祁未情急之下想到了‘寒鸦’纯品的独特药性,为救花知北将他当时持有的纯品全部注射进了那人体内,保住他一条命的同时也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变化。”
这故事周悬还是第一次听说,“注射纯品会发生什么反应?这种情急之下的做法真的没问题吗?”
“按照普遍的临床反应来看,动脉注射纯品的结果很可能是当场死亡,就算不死也会导致血管梗塞,但花知北这人的基因很特殊,他自身的抗性战胜了药性,还与药物融合,形成了共生关系,从那之后,纯品的生成方式就是通过他的血液提纯。”
周悬听了这话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玄幻程度堪比天方夜谭。
“所以这些年来,‘寒鸦’纯品都不曾被复制,这种特殊的资源无法再生,除非能找到跟花知北一样天赋异禀的人,用纯品将他也改造成制毒工具,但这是不可能的。”
周悬忽然觉得不妙,一向对他有所保留的裴迁如果只是谈及他认为可能害死裴逢的凶手,本没有必要说到这个细节,这么重要的情报,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告诉自己?
“所以我在察觉到残品流入黑市,可能扩大影响的时候并没有太担心,因为我知道全世界范围内纯品的余量都很有限,掀不起太大的水……”
话还没说完,周悬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裴迁下意识缩手,却被那人抓得死死的。
周悬用手指抵着他的唇,不让他出声,默默数着他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