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钺心中骤然一软,低笑了声,伸手牵住了他。“会的。”万事了后,他们一定会有一个家,无论是在草原上,还是在中原。他们的前半生均都漂泊无依、亲友背离,可以后却一定会幸福圆满、长长久久下去的。为了哄不停撒娇的郦长行,卓钺只好给他买了个糖人,正掏钱的时候却被郦长行戳了戳后腰:“卓哥,你看。”卓钺一回头,却见不远处的小巷一个人影正急匆匆地转过街角。竟是关曦明。却见他手中拎着几个红纸包裹,似是要去谁家送礼,可他的表情却又极为严肃沉重,丝毫没有走亲戚串门的喜色。郦长行微微笑了笑:“卓哥,要不要偷偷跟上去看看?”卓钺一怔:“为何要偷偷?直接上去和他打招呼不就好了?”郦长行一拉他:“卓哥听我的便好。”两人放轻脚步,悄悄跟在关曦明身后七拐八拐,走街串巷,不一会儿便见他在一户门院前停下来。卓钺定睛一看,正是张老黑住着的那个宅子。关曦明神色有点紧张,深吸了口气犹豫了片刻,终于举步进了院门。郦长行打了个手势,领着卓钺悄悄绕至了西窗下。民房的墙壁都很薄,窗户都是纸糊的,里面的人说话稍微大点声就能听个一清二楚。一阵叩门声后,传来了张老黑略带沙哑的声音:“小关?你怎么来了?”“我、我来看看黑哥你和嫂子。”关曦明结巴道,“顺便给你们拿点儿年货。”张老黑沉默了下:“心意领了。你嫂子今儿个有点不大舒服,就不让你进来坐了,早点儿回去吧。”“等一下!”关曦明急道。木门嘎吱一声,似是关曦明用身子挡住了张老黑关门的动作,张老黑顿时怒道:“干什么你?”“黑哥,别急着关门,求你了行不。”关曦明恳求道,“马上大年了,卓哥、小嘎哥和符旺哥都在城里,可谁也不和谁联络,我、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你还记得前两年咱们打仗的时候是怎么过年的么,我现在想想,真恨不得回到那时候……”卓钺怔怔听着,不禁一阵恍惚。打仗的这几年,他们都是在行军帐内过的新岁。他们没条件放炮竹挂桃符,也没有大鱼大肉,在飘雪的寒风中啃着冷面窝窝,一壶酒大家传着喝,可每个人的心里都是热的。那时候的他们,是在一起的啊。张老黑沉默了下来,似也想到了以前。关曦明低声道:“大家都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也都是真心想帮你。卓哥这两日一直在联系人帮你找大夫,看他那执着劲儿,就是大罗金仙也要请下凡来。有兄弟们在,你怕什么呢?别一个人呆着了,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我们一起分担不行吗?”张老黑沙哑地低笑了下,声音中有几分酸楚,亦有几分自嘲:“老卓,这个拧头货,真是够倔的……”他顿了顿,语气硬了起来:“你回去告诉他,让他别管我的事了。”“为什么啊!”关曦明急道,“你自己死磕,有什么用吗?还是、还是——还是你已经找到救嫂子他们的方法了?”郦长行的眸光微微一闪。张老黑淡淡地道:“别多问。我自己的事,自己有数。”关曦明狠狠跺了跺脚,简直有点儿气急败坏:“黑哥,你、你简直是糊涂!你自己在这瞎琢磨,要是钻了什么死胡同呢?被什么人骗了呢?”面对关曦明的指责,张老黑竟然没有恼,还笑了笑。“小关,你自小儿就是个好娃儿,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前途,就别为我这糟心事儿挂念了。”他平静地道,“我知道我这段日子挺不是东西的,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他们几个。但我一个人不是东西就够了,别再拉你们几个下水了。”关曦明瞠目结舌。张老黑没再说什么,“咣当”一声关上了门。关曦明在紧闭的门前呆站了片刻,懊恼地低骂了声,快步离去了。郦长行也拉起卓钺,待两人回到了熙攘的主路之上,他才悠悠地开口:“小关哥已经发现了什么情况了。”卓钺还沉浸在怅然之中,听他这话顿时一愣:“情况?”郦长行笑笑:“小关哥应该是经过这几日的调查,发现了什么不对,今日特地上门探张老黑的口风呢。但小关哥太不会套话了,什么都没问出来,又被堵了回去。”卓钺被他这么一说,回想一番二人方才的对话,也不禁觉得关曦明的话中有几分试探的意思。如若关曦明真差出了什么蛛丝马迹,他为何不来找自己,反而要去找张老黑呢?除非……他还没拿到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又觉得怀疑兄弟心中有愧,所以不好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