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啵”地一声。
瞿正阳咬开随身的水壶壶塞,又抬手?将身上的衣料撕开两块,将水尽数浇透。
他又拉住祝虞,把带领大家逃往山下,及时报官的一责交代完,便回身追上那一抹毅然决然的背影。
梁映面前冷不防被塞上一块沾湿的布料,他一抬眸,正是瞿正阳在火光交织之中,一双黑得发亮的双眸。
“这片山头我最熟,我们分开找,以马哨为信,但不能超过一盏茶,找不到也要折返。别让林樾活着却要背你这条命,听到没?”
梁映右手?握住湿布捂住口鼻,对一脸郑重的瞿正阳轻轻颌首。
火油之
味,刺激扑鼻。
安全?送走一批玄英斋学子?的林清樾,在开始寻找的关道宁前一刻里?,曾庆幸她最先消失的只是视觉。
她依旧可以用鼻尖辨认火油的气?味,将一路沾淋的枝叶尽数劈砍;用指头分辨别风向,不往迎风的火口走;用嘴呼喊姓名?,用耳朵探听属于?活人呼吸的声响。
但随着越走越深,有关关道宁的痕迹一无所获,耳边却渐渐消失了有关这世间一切声响时,林清樾握着刀的手?挥砍越来越无序。
她怕景王的人仍在暗中窥伺。
她怕她在路上不小心错过关道宁的痕迹。
她怕,回到五感尽失的可怕世界。
嘎啦。
不知?往哪里?走了多远,林清樾感觉脚下一脆,似有什么东西被她踩断,和一般的树枝不同。
她敏锐地低下身摸了摸。
脚下是两截相同粗细,圆润光滑的木杆,林清樾继续往前摸,手?指捻到一端木头上的柔软须毫。
林清樾这才确定,这是一只狼毫笔。
荒山之中摸到上好的狼毫不会是巧合。
林清樾遂在附近摸了一圈,除了路边一座倾倒的破碎石像,没有摸到任何温热又或是冰凉的躯体,这才松了口气?。
能随身带笔的只有关道宁。但他却不在周围,说?明很有可能是慌不择路时掉落的。
以他的机敏,大抵已经安全?逃脱了。
林清樾刚松了口气?,下一刻她的掌心忽然感受不到刀的分量。
指尖在克制不住的颤抖,林清樾却无法?无察觉,她按照身体的记忆,提起右手?往自?己口中塞去。
齿间毫不留情地噬咬之下,她的舌尖尝到了一丝腥味,可手?掌只有一丁点蚂蚁爬过般的痒意。
五感丧失的速度,超过林清樾的想象。
她知?道她不能毫无目的地继续往前走了。
前面可能是断崖、是火海、又或是生路。
可林清樾一直是一个运气?不太好的人。
从小到大,她都是用实力?弥补这点。
但现在,失去了绝对的实力?。
她不敢赌。
林清樾闭眼深深吐出一口气?,凭肌肉记忆握紧了刀柄,将周遭三尺之内刀之所及的地方,尽可能得扫去一切可能引来山火的枝叶。
做完之后,她又蹲下身,用破碎的手?掌慢慢拂过身前的一切,直到鼻尖在某一处上,凝聚起更重的血腥味。
林清樾狠下心,将手?掌用力?砸去。
随着钝钝的痛感从指节上微弱的传来,林清樾确定了自?己就在刚刚所摸到的石像面前。
这石像虽然破损,但放在路边,多是曾经的猎户和山民祭拜过的土地公像。
有了净业寺的大佛,这里?再无人问津,但残存的半尊塑像和其下两块坚实的基石,此刻却成了林清樾唯一可以依靠的避风港。
林清樾抱着膝头尽可能地,让自?己能够窝在塑像能够遮蔽的范围之内。她知?道现在的她一定很狼狈,很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