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总是带来话本,林清樾看完一卷又等了十多天?才盼到下一卷。
最后实在等不住的林清樾现了身,和梁映约好,以后只带话本。
一卷一卷地看,两个人见面的频率也越来越固定。
林清樾偶尔会因话本的一些桥段,和少年争执起?来。
当然,以少年沉默寡言的性子,多是林清樾气愤其中情节,少年只是负责理智地解释——“这样写,话本才卖得多。”
两年过去,他俩竟也算唯一互相了解对方脾气的同龄朋友,尽管他们连彼此的名?字都不曾告知。
但这也是独属于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
就?像他们常讨论的话本里英雄所说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虽没?有承认过朋友这个词,他们却都心知肚明,只要他们谁也不主动越过那?条线,这段情谊便能长久。
枯燥生活里,林清樾已经渐渐期盼上每隔十天?,去铁匠铺看话本的日子。
可有一天?,她等少年给她带豪侠系列最后一卷的话本,但却一直没?有等到他。
她不记得确切等了多久,只是觉得少年不是轻易悔诺的人,便从白天?等到月色升起?,又等到东方既白。
暗部?的人没?有指令一夜未归,就?算犯忌,何?况林清樾在暗部?素来不讨人欢喜,有人偷偷检举她私会外人,有意泄露林氏机密。
林清樾没?有解释,领了二十道笞刑。
皮肉之?苦倒是未让林清樾心绪有所起?伏。
只是行刑完毕,倒在刑堂冰冷的地砖之?上,没?有气力的她侧脸抵着砖面,窥视着窗外惨白的月光。
忽然后悔遇见了少年。
若是不曾遇见,也就?不会尝过泥潭之?外的那?一点甜头。
不曾尝过,便不会憎恶。
……
林清樾此刻再听故友二字,非但半分感动没?有,还?觉得刺耳得很。
“那?倒是我擅拿擅用冒犯了,梁兄收好吧。”
梁映手里蓦然被塞进?硬质的刀柄,他本能握住,弧度贴合在他的掌心之?中自然顺畅,就?像是他血肉的延展。
初时?未曾找见的惶然按理应该消退。
可梁映握着刀,却想——
林樾是什么时?候叫回他梁兄来着?
“林樾,我——”梁映循着声音摸上前一小?步,可刚张了张嘴,更远处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更快地挤破了一隅失落的僻静。
“找到了!他们在这!”
林清樾抬眸望着朝着他们走来的人群,这大?概是书院派来找他们的其中一队。
顾不得置气,林清樾拉着梁映背过身去,重新抽出刚交出去的小?刀,在自己快要愈合的左手手心划下一刀。
新鲜的血腥味掠过梁映鼻尖,他微微蹙眉,没?反应过来,下一瞬便感觉自己呼吸之?上,温热液体被涂抹开来。
最重的一笔划在他的痣上,在梁映意识到林樾所做为?何?后。
那?一点残留的温度似化?成?碎裂的火星,透过血肉灼热起?来。
“谢天?谢地!都好着呢吧?吓死我了!我说呢怎么可能人刚进?书院五天?就?出人命!又不是刑狱!”
“果然是斋长找到了!我回去必得给斋长立个小?像,没?事就?拜拜,这不保上进?也保平安呐……”
率先发现林清樾和梁映两人的是关道宁。
在他一顿吆喝后,很快把他身后散着寻人的众人视线一道调转过来。队伍里有表情最为?严肃的郝学正,还?有直抚心口的玄英斋学录,剩下就?是五六个玄英斋弟子。
“学正。”林清樾藏起?手心,低头见礼。
郝北前后一通打量两人,见没?有大?碍,肃穆表情才稍稍松快下来,纵使许多想问的,对着神色不振的两个少年,他只缓和了语气,尽可能温柔道。
“没?事就?好,先回书院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