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难掩的倦色里,只有这一句话不容置疑。
“……”阿米利亚顿了顿,有一瞬间感到意外。
但下一秒又觉得似乎理所当然。
从这次见面开始,江怀风似乎放下了在废弃区时死守的兄长身份,决定要以另一种身份,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听上去或许经历了一段难言的心理斗争,可——那又如何?
“是吗?”小魅魔依旧反应淡淡,“那么追求者先生,假设我对你提出同样的邀请,你也会像现在这样拒绝吗?”
江怀风微微蹙眉,回以不认同的目光,“我说过了,这种事不能轻易去做,我希望你珍惜自己。”
“从你的立场看,这是一种不珍惜吗?所谓的珍惜在你眼里,是需要你允许的吗?”
区长先生不赞同的话语还未说出,就被阻断。
“江怀风,我很好奇你究竟将我当成什么?我并非需要你负责的孩子,也不是需要你教导的一无所知的后辈。你说你是我的追求者,可你为什么还站在高处俯视我——你的喜欢,非要站在那样的高处才能实现吗?”
红发青年抬起眼,语气起伏不大,却字字质问,晦暗不明的光线中,黝黑的眼眸中似藏着缓慢流淌的冷漠。
江怀风一惊,这话的份量太重,几乎是会让两人之间隐约的缝隙被撕裂,变成不可逾越的沟壑。
“利亚,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猛地站起身,想要靠近阿米利亚,又被对方的眼神逼退,不得不重新坐回去。
似乎一瞬间就从无所不能的区长,变成了一个犯错时慌乱的笨蛋。
“我……”
江怀风捏紧了拳,低下头,不知道自己蹙紧的眉头暴露了心情,他将那些徘徊在心头的字句修剪,又删改,才吐出了道歉的字句:“抱歉,我没想过这样会让你不舒服。我没有体验过毫无束缚的自由,这个社会上人与人的联系一旦加深,彼此承担责任的同时,也成了一种束缚。可你……总归是不一样的。”
是啊,不一样。
他总是会忘记这一点,或许是过去那些相处时的亲近蒙蔽了他,让他忘记了,阿米利亚从来不会为这些披着关心的皮的事物停下,也不需要这些强加的帮助。
仿佛验证他所想,阿米利亚露出个略带讥讽的笑,摊开双手歪歪头道:“看,你这不是很清楚吗?只是这样的事而已,对我来说是你情我愿,没有别人插手的余地,也不需要更多建议。你说不再是我的‘哥哥’,我不会是受你管教的义弟,即使是,我也没有缘由接受你的不满。”
“……我知道。”
出乎意料,听见这句话,区长先生轻轻呼出口气,态度慢慢平静,“但我必须告诉你才行,必须告诉你我会不满,会难过,会不甘心,会为此辗转反侧不能眠。”
阿米利亚没有出声,他的眼神里已经显出不理解,显然不认为这件事有什么说的必要。
江怀风盯着他看了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轻笑一声。
他说:“之前利亚你问我,讨论这件事到底有什么意义。对我来说,告诉你我会生气、我会不满就是意义。如果你做了这种事我还无动于衷,那怎么算得上喜欢,又怎么算是在追求你?如果我阻止不了你的做法,也不能改变你的想法,至少需要告诉你,当你这样做的时候,我会痛苦。”
阿米利亚皱着眉,刚刚想说什么,就被抢先一步。
“我的痛苦和你无关对吗?”江怀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意思,将这几乎会灼伤自己的话说出口,他仍然笑了一下,“没关系,现在是这样。我所做的不过是一场赌博,用我全部的爱意,换取你或许某一天会为我的这点在意而改变的赌注。”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会因为你的痛苦而不去做这种事?”阿米利亚几乎为此感到一丝好笑,“江怀风,你需要好好休息了。”他已经不想继续这场浪费时间的对话,从沙发上起身。
“或许你说得对。”被怼了一句的人表情不变,“但利亚,如果有一天你会为了我……”
他停顿了下,才继续说:“不……为了某个人的在意,而改变自己的想法,那时你一定就能彻底理解了。”
“理解什么?”
“理解我,理解人类,理解……爱。”
“只是如此?”阿米利亚没有露出动容的神色,看上去比雪山顶不化的坚冰还要难以撼动。
外表热烈明艳,似火如蔷薇的这个人,说不定是这个世界上某种意义上最冷漠的人。
江怀风明白自己从阿米利亚那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得不到他希望的承诺。
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努力地,在这块冰上留下点什么。
所以他答道:“嗯,只是如此。”
话说到尽头,两人都对这个话题再无可说,亦或者不愿再说了。
阿米利亚临走前,像是不经意地问了江怀风一句:“你为什么还留在北境?”
之前江怀风说是为了找到他来的北境,现在已经找到了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