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枝听出其中默认的意思,面露不解,似乎完全不明白他的意图。
郁衡则沉默了一会后才说,“我不知道是你。地下集市人多眼杂,隐蔽的地方不少,这里……”他示意周遭荒无人烟又漫天飘雪的环境。
阿米利亚顿时明白了。
郁衡在不知道跟踪者是他的时候,顾忌地下集市的复杂环境,不方便出手。直到来到这片偏僻的地方,他确定跟踪者无路可退,才敢打草惊蛇。这样一来,无论是杀人抛尸,还是双方对敌,都有合适的空间。
可以说相当符合废弃区人的做法。
“你不为你的行为解释一下?”郁衡望着他,谨慎地保持了彼此的距离,又暗暗把余枝拉回来了一点。看那副样子,如果阿米利亚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回答,下一秒他就要带着余枝直接跑了。
“解释?”阿米利亚听到这话一挑眉,像是想起了什么,张口就要吐出那个词,“我为什么要对我的奴……”
“奴隶”一词还未完整说出,郁衡就已经捂住了他的嘴。
刚刚那一瞬间他冲过来的速度快得都比得上某些以速度见长的种族了。
“余枝还在这里,你注意一点言辞。”黑发男人红着耳朵,背对着余枝,大手捂在阿米利亚下半张脸上,颇有几分恼羞成怒似的,压低了嗓音在他耳边告诫,“她不知道这些,你别教坏她。”
阿米利亚眨眨眼,明白过来,这大概是属于哥哥的自尊心,不愿意在妹妹面前露出如此丢脸的一面。
作为他人的奴隶,对郁衡来说,确实算得上丢脸了。
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丢脸的丧失哥哥尊严的又不是他。
阿米利亚目光悠长,瞥了一眼郁衡。
多数时候郁衡并不理解阿米利亚的举动,却在这一瞬间福至心灵,理解了这眼神里的含义。
他顿时咬牙切齿,再度放低了声音,生怕被人听见似的,“我答应你,等这件事结束……我一定会好好当你的奴、隶。”最后两字被说出了生啖其肉的凶狠气势。
对魅魔来说,示弱就意味着有机可乘。
没等阿米利亚借梯子往上爬,再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就听见郁衡停了一下,声音又变得沙哑了些,“至少最后,我想当个好哥哥。”
阿米利亚顿了顿,打量着他眉宇间依稀可见的落寞,又看见对面余枝看着他们好奇又乖巧等待的样子,最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郁衡松了口气,刚打算放开手,就被另一只手拦住了,一只不属于他的白皙修长的手。
那只手的主人,还被他捂着嘴巴,却对他狡黠地弯了弯眼眸,像是个坏笑。
没等郁衡反应过来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下一秒,从手心处传来的尖锐刺痛就给出了回答。
宛如被蛰了一下,他立刻甩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低头一看,虎口处多出了一圈牙印,像是个证明的印记。
“哎呀,你应该知道的吧。”留下印记的人擦了擦嘴,笑出尖尖的虎牙,“以下犯上是有代价的。”
郁衡:“……”
搬出了这样的名头,郁衡即使不服,也只能忍气吞声。
毕竟对方是他名义上的主人。
何况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做派,这回他在短暂惊讶后就平静下来,甚至还有空闲计较之前的事,“所以你来是想做什么?你越遮遮掩掩,越让人难以相信你毫无目的。”
红发青年依旧漫不经心,拍了两下斗篷上的雪,才回答他,“余枝告诉我,有些秘密是致命的。虽然这个原因还不算致命,但你真的要听吗?”
从江怀风的反应来看,这个秘密似乎不适合被说出口。
然而郁衡思忖片刻,还是点了头。
阿米利亚也不扭捏,如果不是考虑到江怀风之前的反应,他本来也不介意把事实说出口。
于是他走近对方,轻声道:“如果我走了,余枝的时间大概一个月也不剩下了。”他必须守在余枝身边,吞噬蔓延的病情,才能支撑她那过于短暂的时间。
这其中的信息量之大,让郁衡一时间瞳孔紧缩,不由得攥紧了手。
郁衡本想质问阿米利亚为什么这么说,这是不是个恶劣的玩笑,以及他到底做了什么。
可他目光一扫,近距离瞥见红发青年那双黑沉的眼眸,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那双眼里没有轻佻与戏谑之色,就像很久之前余枝所说的那样,如果真的去问他,他多半不会撒谎。
此刻仿佛再次印证了这一点。
阿米利亚是认真的,不是玩笑,也不是欺骗,这就是他所给出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