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不可避免的。没人能在生病后一直保持良好的心态,或怨愤或不甘或痛苦或悲伤或后悔,生病的人类总有许多负面情绪。
从认识余枝以来,这或许是他从她身上见到负面情绪最多的时刻。
阿米利亚不太喜欢这些负面情绪,可能因为他太习惯余枝正面情绪更多的样子,“你在想什么?”
余枝没反应过来,“什么?”
红发青年指了指她的眉头位置,“这里,皱起来了。最近你时常会这样,为什么?”
本想遮掩过去的女孩一僵,随后转过脸,整个人埋在被子里,不太想回答的样子。
阿米利亚耐心等了一会,听见她细如蚊呐的声音,“哥哥……他现在在哪里呢?”
郁衡临走前,曾经告诉余枝,他是为了积攒治病的钱去工作了,因为地方遥远,所以没有时间照看她,才托付阿米利亚看望。
“你很担心他吗?”阿米利亚读出她的言下之意。
“嗯。”女孩点头,“哥哥他从来没有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我其实知道哥哥在努力挣钱,我不该这么任性,可前几天我做了个噩梦,梦见哥哥受伤了……哥哥总是喜欢逞强,如果真的受伤了,也不会告诉我。可我还是希望,他现在是平安的。”
阿米利亚摸了摸她的头,“但郁衡大概希望你不要这么担心他。”
“我知道。”
余枝呼出口气,像是把那些积攒的郁气全部呼出去,“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找他算这笔让我担心的账。嗯,从给我买十个汽水糖开始!”
像是意识到这样下去会让其他人担忧,她很快从沮丧中振作起来,和阿米利亚聊起她之前做过的人生必做清单。
“其实这大概是个形式啦,人生要做的、能做的事情怎么可能一个清单能写完嘛。”她吐槽看过的情节,“而且一时半会很多事想不起来要去做的,等要去做的时候,或许又不想做了呢?我小时候还写过一条想在泥土地里洗澡呢,现在当然不会再去做。”
阿米利亚应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却顿了下,下意识瞥了眼窗外的隐蔽处。
那里有隐约的血腥味与还算熟悉的气息。
“怎么了?”余枝没听见后续回答,有些疑惑。
“没什么……只是,”阿米利亚轻笑了下,“只是觉得你说的很对。”
比如清楚她那个固执的哥哥如果受伤了,就绝不会来见她这一点。
惯例的聊天时间过去,在江怀风找过来之前,阿米利亚从余枝的房间离开。
他回到自己房间,把门关好,却没有把半开的窗户关上,反而又拉了一把,让窗户开得更大了。
做完这一步,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
三分钟后,一个漆黑的身影从窗外猛地闪了进来,正好站在了沙发前。
“还真是让人好等。”阿米利亚双手抱胸,往后靠,瞟着这个身上血腥气浓郁的人,挑眉,“你不打算再躲了吗?我的奴、隶。”
这人的状态看上去属实狼狈。风衣下摆撕裂大半,腰侧的血把贴身的黑色紧身衣染得深红,细碎的伤口遍布胳膊与大腿,脸上也没有幸免,血痕一道一道,唇色也呈现出失血过多的惨白。
偏偏光看气势,对方似乎还是一头厮杀的狼,没有半分软弱之态。
阿米利亚才不管这家伙到底什么状态,他只是理直气壮地朝人招了招手,“过来。”
黑发的年轻男人在原地僵持了一会,灰绿的眼眸似乎仍旧沉浸在之前的杀戮之中,隐约显出点凶悍,静静凝视着坐在沙发上的人。
“你不会想要违约吧。”被注视的阿米利亚歪头,“如果是这样的话……”
没等他说完,对方脚步一动,站在了他面前。
直愣愣的,宛如一座屹立的山。
“我没有违约。”沙哑低沉的声音中带着点隐约的烦躁。
不知道是不是对目前的处境不满,又无力改变,才有了这点烦躁。
小魅魔懒得深入揣测,眯眼打量一番郁衡后,想到了另一件事,“我的项圈在哪?”
郁衡抿唇,似乎不太情愿,在被阿米利亚提及违约之前,从风衣内侧掏出了一个袋子。
袋子里装着的正是阿米利亚上次选过的项圈。
“还不错嘛。”阿米利亚拿出项圈把玩了一会,确定这不是一碰就会坏的劣质材料,耐久性算得上优秀,不免有了两分好奇,“这是你定做的?”
“……是。”像是有些羞耻,对方咬牙承认的同时,耳廓开始泛红。
阿米利亚轻轻踹了他一脚,“那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跪下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