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湿不干地站在屋里抖着水,抬头正好撞见穿着雨衣,比他还高大的男人从雨幕中出现。
雨衣在水泥抹平的粗糙地面上落了一大滩水渍,帽檐下的发梢滴着水,那双眉眼如今是真的湿漉漉。
他脱下雨衣,特地放在门外屋檐下,不让过多的水溢进屋里。
怀里是小心翼翼舍不得淋湿的油纸袋,上头手写的红字标语很古朴,一看就知道是前街那家饼铺。
“你吃早饭了吗?”
周泊云走进来,一向高傲漂亮的脸有些苍白,身上也冒着秋雨独有的寒意。
傅时禹怔怔地收回视线,往旁边躲了两步。
“吃过了。”
他撒了个小谎。
“好吧。”
周泊云外溢着那份沮丧,把油纸包放在台面上,“那你饿了再吃。”
傅时禹没有接话,光是看着他,等他自己主动离开。
但周泊云不走,视线紧追着他,又说:“天冷了,我能喝杯热茶吗?”
傅时禹皱着眉转过头,看向半开放式的柜台兼料理台。
白季礼不知道去哪了,像是刚离开不久,台面还摆着收拾到一半的茶具,旁边的小灶也是刚烧过热水的样子,散着一点关火后的煤气味。
“你坐那歇会儿,等雨小了再走。”傅时禹松了口,指着墙边的小餐台说道。
“好。”
原本耷拉耳朵的大狗顿时展露笑颜,无形的尾巴也跟着摇了起来。
傅时禹无视了他,拿着那坨一直在滴水的冲锋衣走进柜台后。
他去水池边把衣服上的水拧干,之后随便找了个袋子装起来交给周泊云。
“你的冲锋衣洗干净了,但这个天是干不了,自个儿拿回屋里吹吹。”
“嗯嗯。”
周泊云点着头,边看他又返回去忙活,边说道:“其实,那些事一直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只不过你的出现让我提前了计划,我并不是因为你才做那些事的。”
“我不想你误会,又希望你误会,大概因为这样,你能知道我有多在乎你。“
傅时禹:“……”
傅时禹黑着脸在柜台里收拾,瓶瓶罐罐抓了一手,对周泊云的话愣是充耳不闻。
“从小,总有一道声音在我耳边说,我应该要怎么做,要按部就班做个乖孩子、要围绕整个家族转。我只要遵循那些话去做,那道声音就会消失。”
“我曾一度以为我得了精神分裂症,但自从接受家里的安排出国之后,在国外的那段时间里,无论我做什么,那些声音都没有出现过。直到我拒绝回国的那天,它们又出来了。”
“原来,只要我违背家族意志,那些声音就会出来纠正我。于是我便想,根治的方法很简单,要么周家消失,要么我离开。”
“不过,你也看到了,百年的基业暂时无法毁于一旦。周家无法消失,那就只有我离开。”
“出走的这一年确实很清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我也终于能有时间休假来见你。”
说到最后,周泊云冲那道背影笑了笑,但在视野里迟迟未能见到他回头。
周泊云又道:“我们和好吧。”
“不要。”
这次,傅时禹终于有了反应,并且很迅速。
周泊云一脸受伤,“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合适。”
傅时禹端着泡好的茶水走过来,放到周泊云面前的桌上。
周泊云皱起眉,反驳道:“哪有那么多合适不合适,那都是在相处中磨合出来的。”
傅时禹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门边,看着屋檐下绵延不断的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