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风萧萧,树影在寒风中晃动不止,簌簌响声在寂静夜空里格外阴森。
关淑宁走上前去掩上窗户,呜咽的风声被隔绝在窗外,窗牑阖上发出的声音与一道咔嚓树枝断裂声合二为一,听不真切。
牵着崔瀛的手回到屋内矮榻坐下,关淑宁坐到他身侧,亲自为他沏了壶热茶,崔瀛碰过热烫的杯沿,冰冷的手心被熨得一片温暖。
关淑宁瞥他一眼,崔瀛垂眸时,那张阴柔的脸蛋与崔荷有三成相似,晃眼看去她险些误认,定了定心神,又说道:“皇上记得五年前的宫变吗?”
崔瀛倏地抬头,点头道:“记得。”
“当年争到最后的是三皇子,若非臣妾父亲赶来清君侧,如今这皇位是归三皇子所有,但三皇子绝非实力最强之人,但你知道为何他走到了最后吗?”
崔瀛摇头,他当年还小,并未亲身经历过,而且几位皇兄死后,父皇将所有知情人都处理了,他无从得知当年的事,只知道三皇兄杀了五皇兄,但最后被老昌邑侯斩杀了。
关淑宁微微一笑,解释道:“因为最有竞争力的几位皇子全都在夺嫡之争前死于非命,他们死得十分蹊跷,就连经验丰富的刑部仵作都无法查出他们的死因。”
“其实这一切全都依赖三皇子这瓶毒药。中了此毒,皆会产生幻像,直至癫狂至死,而且此毒无药可解,还不会被人检查出来,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器。”关淑宁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到桌上,对上崔瀛茫然的眼神,她笑意更浓。
她顿了顿,轻叹了一声,无奈地说道:“皇上恐怕不知道,这瓶毒药是长公主送给三皇子的,臣妾祖父一直在追寻当年的真相,直至他死前才找到当年制药之人。长公主心肠歹毒,与三皇子狼狈为奸,让她尝一尝苦果,才是对您母亲,您那些惨死的兄弟,最好的安慰。”
崔瀛看着桌上的瓷瓶,眼底闪过挣扎,一时心乱如麻。
见他优柔寡断不肯下决定,关淑宁决定再压一压他,柔荑握住他发凉的手指,温声道:“陛下,您如今有臣妾,还有我们腹中的孩子,您并非一个人。为了您的孩子,您应当狠下心来做一个合格的帝王,方能护住他,您知不知道,长公主曾动过杀我们孩子的念头,臣妾喝的保胎药里,有藏红花。”
崔瀛不敢置信地抬头,长公主视他为眼中钉也就罢了,连他未出世的孩子也不肯放过。
和姑姑相比,他确实毫无手段。
既然如此,他也不能坐以待毙,再顾念那点稀薄的亲情。
幽幽夜色中,有一道身影在窗台底下一闪而过,很快便没了踪影。
——
正在屋中处理政务的长公主听闻门上一声轻叩,宋喻的声音隔着木门传来:“殿下,有急事。”
“进来吧。”长公主搁下奏章,借着明亮的烛光看着宋喻推门而入。
宋喻掩上房门,缓步走到她身侧,低头与她说了两句话。
长公主没吭声,望着烛台里晃动的焰火,复杂的情绪最终幻化做一道幽幽叹息。
“雏鸟终有长大的一天,本宫也知晓,他翅膀早就硬了。”
青铜面具下那双眼睛闪过一丝担忧,宋喻低声问道:“殿下可要我找人换了那瓶药。”
长公主抬手制止:“无妨,本宫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狠得下心给本宫下药。”
——
天色熹微,鸡鸣日升,浓稠薄雾被缕缕炊烟穿透,朝阳破云而出,吹散了最后一点雾霭。
听荷院的小厨房烧起了热水,金穗银杏在廊下等了一会,屋里才传唤叫水,她们端着热水进屋,很快又退出了屋子。
谢翎自榻上起身,来到紫檀衣架前抽出崔荷昨夜备好的戎衣换上,去隔间洗漱完毕后,崔荷才疲懒地从被窝里坐起。
一头青丝铺满了鸳鸯锦被,她慵懒地靠在床沿,借着不甚明亮的晨光,懒懒倚靠进他怀里,任由谢翎用温热的棉巾替她擦拭脸颊。
“什么时辰了?”崔荷懒得去看屋内的滴漏,只等着他的答案。
谢翎看了眼时辰,抽过矮凳上的衣服给她披上,低声说道:“快到辰时了,我得出门了。”
崔荷这才清醒过来,抬手配合着穿上衣物,谢翎替她拢好外袍,又系上腰带,不敢系得太紧,生怕勒着,他低头看了眼崔荷隆起的小腹,微微躬身凑近,对她腹中的孩子说道:“乖乖,白天少闹腾你娘,夜里阿爹就会讲故事奖励你。”
崔荷不由轻笑出声,抚上他梳戴整齐的脑袋,面露嫌弃地说道:“你在西北那点事我都听厌了,换点新鲜的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