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成文心下大为畅快。
随着这些日子流言四起,他威信日益滑落,甚至连手下人都不大使唤得动了,反观谢钰,在瘟疫汹汹的危急关?头方显才敢,他不光极得民心,在同僚之中也是风评绝佳,说话做事让人心服口?服,眼瞧着他一个三品刺史?都快被一个从六品同知架空了。
胡成文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和家中幕僚商量一番之后?,索性利用陈大夫设下圈套,引得谢钰上?钩,这样?不光能以诬陷罪名关?押谢钰,就连他得瘟疫的传言都能一并洗脱,今日便是他收网的大好时机。
都说谢钰智计无?双,原来也不过如此?,他略施小计就引得此?人上?钩,到?底是年级太清,沉不住气。
他面上?却做出一副震惊神色:“谢同知,可有?此?事?!”
不等谢钰张口?,陈大夫立即道:“昨日谢同知带着私奴闯了草民外室的私宅,草民的外室和粗使婆子可以作证!”
胡成文立即道:“既然如此?,传这二人上?来一问便知。”
陈大夫的外室和粗使婆子都是早就安排好的,没?过片刻便被带上?了公?堂,两人装模作样?地环视一圈,齐刷刷伸手指向了谢钰:“就是这位大人,昨天擅闯了奴家私宅!”
胡成文一拍惊堂木,厉声道:“谢同知你好大胆子,来人,还不快把这污蔑上?司权欲熏心的贼子给本官拿下!”
几个差役应声而?动,正要上?前拿人,谢钰面色无?波,反问道:“敢问大人,何为污蔑?”
胡成文胜券在握,见他垂死挣扎,不由冷笑了声:“本官明明没?有?患病,你却四处传谣说本官得了疫病,又串通大夫作伪证,蓄意夺权,这不是诬陷是什么?”
谢钰神色静静:“若大人身患疫病,却隐匿不报,致使镇上?小半百姓遭难,这又该当何罪?”
他提气高声道:“来人!”
长?乐就在堂外候着,听到?谢钰的声音,他立马带着一个年轻男子走进来,这男子相貌和胡成文有?几分相似,一眼便知两人关?系匪浅。
果然,胡成文一见这男子便大惊失色,竟连说话都忘记了。
谢钰神色淡淡:“大人总不会连自己亲子都不认得了吧?”
胡成文的长?子表情肃杀,重重叩首,高声道:“草民要状告胡刺史?身患时疫,隐匿不报,致使良驹镇过半百姓遭难!”
他又取出一包药渣,铿锵有?力地道:“这是胡刺史?近日服用的药渣,里面含了牛黄,连翘,石膏,板蓝根等等治疗瘟疫的药材,正是胡刺史?日常所用,若是诸位大人不信,尽可以唤大夫来查验!”
胡成文曾娶过两任妻子,头一个是在乡下娶的原配发妻,那原配也是个贤惠女子,他忙着读书考取功名的时候,原配便为他操持家务,俩人很快育有?一子,在得知胡成文高中进士的消息之后?,母子俩满心欢喜地以为苦尽甘来,没?想到?只等来了一纸休书,胡成文还派恶仆警告,让他们?不得把二人成婚的消息泄露出去半个字儿,否则就要了他们?的命!
原来胡成文中进士之后?,被世家高官相中,嫁以爱女,他也由此?青云直上?,在遇到?谢钰之前一向是仕途顺遂,而?他原配得知他另娶他人的消息之后?,带着儿子伤心远走,从此?了无?音讯。
他这长?子出现还是在几个月前,那时候胡成武被谢钰杀害,他正为亲弟之死伤心怨愤不已,偶然一日在街上?看到?了这个和自己相似的年轻人,便命人打探了一番,果然是当年那个他不曾认下的长?子。
胡成文此?人见利忘义,但这长?子恰好出现在他悲恸之时,算是暂缓了他心内的怨怒,他便把长?子留了下来,但为了避人耳目,他自然不敢与之相认,只拿他当半个下人使唤,派遣他做些杂活儿。
后来胡成文得了瘟疫,外人来照料他不放心,让他和贵妻生的子女他又舍不得,担心孩子们?被他传染了瘟疫,他思来想去,便把原配所生的长子唤来伺候他,为了防止长?子害怕染病不肯来,对他也隐瞒了自己得瘟疫的事儿,只说自己年迈,身子不适。
这孩子平日也算勤谨,把他照料的无?微不至,汤药食水无一不是奉至眼前的,日久天长?,他也真?对这不起眼的长子生出了一分父子情义,这几日渐渐对他放松了警惕,让他能接触到?一些要事了。
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他逐渐信重的儿子,居然在这时候出面指证他!
偏偏两人相貌如此相似,他连辩白都辩白不得,他嘴唇哆嗦着看向谢钰,蓦地喷出一口?血来。
仔细想想,他这长?子来的时机太过巧合,几乎专门挑了自己最脆弱怨愤的时候过来,偏偏他以为是老天冥冥之中夺走了亲弟,又把长?子送来到?自己身边儿聊以慰藉,他竟然半点不曾怀疑。
现在看来,他分明是谢钰专门挑选的时机,原来他从那么早就开始谋划了!
更可怕的是,他和原配长?子之间的纠葛都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也不知道谢钰是何等通天手段,不光查到?了他旧日的一段恩怨,更是神通广大地找到?了他的长?子,还把此?人准之又准地送到?了他身边儿。
他之前对谢钰多番打压折辱,谢钰甚至不能反抗,亏他还以为谢钰是被消磨了心智,没?想到?一出手便是这样?的杀招!
此?时此?刻,胡成文再?否认也没?用了,他转向长?子,把手中的惊堂木砸了过去,神情怨毒:“到?底是贱妇生的孽种?,我好心好意把你接到?身边,给你财物,给你差事,庇护你不必如寻常百姓一般受人欺凌,你倒好,竟和外人串通起来算计我!孽障!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