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后来问过车夫。车夫说,采芹来取衣裙时同他闲聊了几句,那些话看似没什么问题,仿佛寻常交谈,因而车夫并未在意。
“但她在话中特意提到我们遇见翁主,且翁主免了我们在楼内的一应开销,还让我们随意下注,输了算她的,赢了是我们的,然后说我与你玩得十分开心,我赢了不少,给大家都发了赏钱,甚至将自己那份分了一半给车夫。
“于车夫而言,这话的重点在后面——我们很开心,他们得了赏钱。可于彼时躲在马车底的雷被而言,就不是一回事的。这些话代表我们与翁主关系甚好。
“采芹很聪明,提及我们时,称呼的不是殿下与公主,只说主子。看似是因为人在宫外,不便暴露身份,实则是故意在雷被面前模糊我们的身份。
“若你是雷被,你还会藏在一户与刘陵或者说与升平楼关系甚好的马车里吗?”
石邑摇头,自然不会。雷被是想找能助他之人。关系太好,不但可能无法相助,还会将他扭送给升平楼。雷被冒不起这个险。
石邑抿唇:“她早就知道雷被在车底?”
刘据耸肩:“你忘了,升平楼我们所在的二楼厢舍,南面凭栏可观赏角斗场,北面临窗正对马车停放之地。她应该是通过窗户瞧见的。”
所以才制造意外,弄湿衣裙然后去取,利用言语将雷被引上旁边马车,再报信给刘陵,让他们假扮马车主人,将马车拉出去,从而顺利抓获雷被。
“原来……原来她跟在我身边做了这么多事,还利用我。”
石邑咬牙切齿。现在想来不只这些,今早她会强行让刘据带她一起出宫,也有采芹的影子。
原本是她让人去问刘据今日得不得空,能否一起玩。询问的人回禀说,大殿下今日要出宫。采芹在旁边问了一句:“案子不是已经了结了吗,怎还要出宫,可是有旁的事?”
回禀人摇头只道不知。采芹笑着打趣:“大殿下莫不是又想往升平楼去了。”
她这才匆匆往飞翔殿赶,死皮赖脸要跟着。
还有,阿弟当时问她,怎么对他这般关注。彼时她不以为意,现在想来,那时阿弟是知道采芹有问题,也知道这里头有采芹的手笔。
是她没察觉,只道一问就知。可去问的是谁,大多时候是采芹!
采芹几乎是她身边的包打听。她倚重采芹,许多事情都交由采芹去做。
等等。包打听?刘陵的细作?刘陵……
石邑恍然:“怪道你能将刘陵翁主的过往打听得这么详细。”
刘据撇嘴:“你不会以为这单单只是因为她的身份能了解得详细吧?”
石邑:???
莫非不是?
“那是刘陵故意放出来的消息,也是故意闹得满城皆知,更是故意传到皇家耳朵里。
“那些消息不一定全是假的,但一定不全是真的。譬如半真半假,或是七分真三分假。我朝有这么多诸侯,也有这么多翁主。但诸侯翁主能久居京师的有几个?
“刘陵在京是因为彼时得了太后的欢心,父皇觉得她能给太后逗趣,念在太后的份上默许了。
“后来太后薨逝,她已经在京数年,只要父皇不赶人,继续留着也无不可。但为防旁人指出这点,她得给自己找个理由。
“有那些过往在前,还有诸多纷纭猜测,不便回淮南是不是很合情合理?往后谁要再问她为何长期居京,不必她回答,旁人就能自己在这份‘过往’中为她找到借口。”
石邑恍然,唏嘘不已。
还真是处处算计,步步为营。
枉她从前还觉得刘陵杀夫有魄力,对这种花天酒地左拥右抱,娶了皇家女却不知足不真心对待的人,杀了又如何?现在看来她杀夫是不是因为夫婿不忠还不一定呢。
还有采芹,从前自己何等看重她,结果她居然……
等等!
石邑忽然一顿,好似猛地想到什么,神色大变,看向采芹的目光充满愤怒,又从愤怒转为凌厉:“你为什么怕阿弟恢复记忆。当时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和你有关!”
刘据翻了个白眼:你这反射弧长的,现在才反应过来啊。
石邑一个水杯砸过去,青铜的杯盏,采芹额上立时见了血。
“你说!阿弟出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石邑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就算她跟刘据经常不对盘互怼互掐,可再怎么闹总归是她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哪容他人暗害。
“你哑巴了。怎么地,有胆子做,没胆子认?”
刘据按住她:“别激动,马车行驶途中不要在车厢内闹腾,小心翻车。其实她做了什么挺好猜的。
“你说我往常玩捉迷藏也会故意藏身在说好的范围之外。我确实有过,但我从没跑这么远,一般都在范围四周。而假山群,明显要走很长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