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察觉到了池秋林的目光,柳明洲抬起头来,恰好和池秋林眸子对视上。他不动声色地熄灭了手中的烟,一步步向着池秋林走过来,单薄的身影似乎有些摇晃,脸色比在医院初见时更加苍白。池秋林还在犹豫着如何开口,倒是柳明洲先说话了,“怎么突然就要回去?”池秋林避开柳明洲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说道,“反正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柳明洲的语气波澜不惊,“这是好事。”第一次面对这样生疏的柳明洲,池秋林感到眼睛一阵酸涩,胸腔也闷得厉害。“阿姨去世的消息,我听姚新宇说了。”柳明洲一边说,一边抬手搭上了池秋林的肩膀。动作里没有半分暧昧和亲昵,池秋林也就没有避开。柳明洲继续说道,“说一句很俗套的话,凡事都是有两面性的。”池秋林抬起头来,看着柳明洲温柔的目光,只是这目光里难掩深埋的疲惫与失落。未等池秋林回应,柳明洲再次自顾自地开口,“就像你没来得及向母亲解释清楚你的真实身份,也许你认为她再也没机会知道你还活着,在医院的病床上带着遗憾和悲伤抱憾而终,但是也许她并不是这样想的。”柳明洲的语气温柔低沉,带着些许安抚人心的力量,池秋林却依旧默不作声。“她不知道你还活着,也许临终前会想着终于能去另一个世界找你了,这样的死亡对她是一种期待和解脱;但是如果她知道你还活着,也许她会放心不下你,会对这个世界眷恋不舍,也就不会离开的如此坦然,反而会带着牵挂不甘心地离去。”池秋林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看着柳明洲沉静的目光,终于没忍住让泪水划过脸颊。柳明洲想抬手去擦,却在犹豫片刻后从衣兜里掏出纸巾递给池秋林。池秋林没有接纸巾,只是倔强地盯着柳明洲,眼神里的意味很明显。柳明洲轻轻叹了口气,替池秋林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却在准备收手时被对方搂住了脖子。航站楼外人来人往,实在不宜亲昵,池秋林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这样亲密的动作一触即分。柳明洲显然半天才反应过来,迟疑片刻后,突然抬手揉了揉池秋林的头发,语气平缓,“你昨晚发给我的短信,我看见了。”池秋林心脏骤缩,静静地等待着柳明洲接下来的回答。“其实你说的很对,我对柳明池一直是愧疚和缅怀,就像你对母亲一样。”池秋林抬眸,“所以你……”“所以我不喜欢柳明池。”池秋林不禁反问,“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解释清楚?”“我只是觉得挺失望的,”柳明洲仔细斟酌着,一字一句地说道,“父母的感情很淡泊,对我和我哥也只是尽到责任而已,所以柳明池是我的亲哥哥,也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池秋林咬着嘴唇,安静地听着对方的陈述。“柳明池是我一直以来迈不过去的坎儿,萧安一天不得到报应,我就觉得我良心难安。他是我最重要的亲人,而你是我最重要的爱人,我们之间的感情有爱情,友情,也有亲情,这三种情感交织在一起,才有了曾经密不可分的我们。”池秋林不自觉地低下头去,暗骂自己错的离谱。柳明洲再次点燃一根烟,继续说道,“所以当你问我那些荒谬却又有迹可循的问题时,我也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不想回答,无论是我向你解释还是选择缄口不言,我总要亵渎一个自己最珍贵的人。”“哥,”柳明洲深吸了一口香烟,呼吸间渗透着烟草气息,目光如炬地打量着池秋林,“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哥吗?就像凡事都有两面性。”“因为你的名字里有池字,因为在我还是周煊的时候,你对我的关心和照顾像极了曾经的柳明池,所以在我最愧疚最悔恨的那段时间里,你救赎了我,我把你当做救命稻草,死死地抓住你舍不得放手。”“在我坠江后,虽然捡回来一条命,但是在病床上昏迷了两年,那两年里我似乎一直在做梦,梦里都是和你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我梦见你在怪我,怪我为什么要当着你的面作出那么残忍的决定,我还梦见你在愧疚,愧疚没有保护好我。我也会梦见你离我越来越远,而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再追上你,所以我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你,我想抱住你,告诉你我想陪在你身边,如果能重来,我再也不会如此轻易地离开你。”池秋林感到喉咙发紧,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小洲……”“哥,我再找到你时,你和姚新宇在一起了,所以我祝福你们,没再打扰你,可是那些疯长的变质的情愫,却始终让我越来越想得到你,也许这么说有些俗套,可你的确就像是我的光,我的救赎,我想紧紧抓住你,抓住最后的温暖和纯粹,然后永远都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