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是,还是不是。”楚南星双手在膝盖上不自觉蜷缩起来,虽然楚启江容易暴跳如雷,还会砸东西,但其实,他更害怕的是李静。他的母亲很美丽,不苟言笑,不管自己做什么,她总是一副冷漠的态度,偶尔会露出失望的神情,而那失望的神情,比楚启江的怒火更让楚南星觉得痛苦。现在就是如此。他和唐以直……算是在一起吗?比起炮友这种让楚南星自己都抬不起头、说不出口的关系,李静误会的恋人,也许更加体面一些。楚南星沉默着,李静眉头蹙起,眼角的细纹折叠成一个严厉的形状,“楚南星,你让我很失望。”失望,是啊,他早就让李静失望过一百次了,楚南星苦笑,“你觉得,我这样的,能找到女朋友吗?”“这不是你跟男人在一起的理由。”李静不为所动。楚南星淡淡道:“不好意思,我天生就是个同性恋。”“你说什么?”李静很少从这个儿子口中听到任何忤逆的话,从小到大,楚南星都始终如一的沉默,他有自己的想法,会跟父母对着干,但从来不在嘴上反驳。楚南星感觉今年过来完完全全就是个错误,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他抬起头,目视李静,“你们既然小时候就不管我,为什么长大了反而要来指手画脚。”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楚南星很平静地诉说着:“从小到大,我跟同学都没有任何共同话题,也很难交到朋友,不管做什么事情总是一个人,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你们却一个接一个,跳出来阻挠,为什么?”李静眉头皱得更深了,“楚南星,你是在责怪你的母亲吗?”责怪,他怎么敢。楚南星内心已经凄凉到像是一片荒原,一直以来,在他还算天真的时候,他都祈求能得到父母的注视和关爱,他总是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才会被无视、被讨厌。可是后来,他明白了,他生来就带着原罪,这辈子怎样弥补,都偿还不掉。南方的南,星宿的星。楚南星这个名字,一定是在他出生之前就被确定的吧,如果是出生之后,他们才不会给自己这样一个充满希望的名字。楚南星心里翻涌着重重情绪,他感觉好累,不过这些日子,自己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上次楚启江辱骂他的时候,他战战兢兢,兵荒马乱;而现在,面对李静的责难,仅仅只是觉得疲惫而已。“我不是责怪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可能做错了而已。”李静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楚南星,楚南星没有理会,他站起身,“既然你们都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从此以后,就当我已经死了吧,这样大家都能轻松一点。”他走到门口,最后看了这座房子一眼,不能陪圆圆玩游戏,有些抱歉,但也只能如此了。因为担心吓到圆圆,楚南星轻轻关上门,离开了。他没有回酒店,随便找了家便利店休息,放空脑袋的时候,时间飞速流逝。不知是几点,店员抱歉地通知他,年三十他们店也要打烊。楚南星愣了一下,道抱歉,然后走出便利店。站在人行道上,店铺的光线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不过一阵卷帘门的咔咔响动后,身后的光亮完全消失了,那道长长的影子也消失了。路上的人很少,但街边的居民楼都灯火通明,楚南星走在寒冷的大街上,悲伤像是一种延迟的情绪,到现在才迟钝地蔓延上来。如果自己明天就死掉的话,会有人打心底里伤心吗?楚启江会遗憾,没有了提款机,李静可能会伤心吧,但也许能松一口气,还有那些只是做做表面关系的同学和同事……楚南星想到了段安之,那个温柔的人,一定会伤心的,自从上次搬家后,两人就很少联系了,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最后……是唐以直。那个他在李静面前默认为恋人关系的男人,实际上只是一个炮友。想到唐以直可能因为自己的死亡而难过,楚南星就把死亡这种悲观到极致的念头完全摆脱了。青年在街上走了很久,回顾自己失败的人生,可不知怎么的,仅是脑子里出现唐以直这个人而已,那些过去让他痛不欲生的东西就变得无足轻重起来。他想,以后再也不要来b市了,一辈子待在a市吧。突然,身后的夜空炸开了一大朵金色烟花,随后,伴随着尖哨声,各式绚烂的烟花纷纷冲上天空,连成闪耀的一片。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楚南星反应了两秒,才用冷透的手指滑动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