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骤然上前,一把揪住裴相和的衣襟,凑近他,双眼充血道:“裴相和,你杀人无数,可还记得三年前被你废了一只手,强灌寒食散的乌津?”
一滴滴水珠顺着面颊滑落,将裴相和殷红的唇瓣打湿。
对上眼前之人的目光,裴相和转眸。
他记忆力不错。
害过他的,算计过他的,他还有些印象。
听对方说起乌津,裴相和很快将三年的事记起,冷笑着问:“他死了没有?”
那样大剂量的寒食散灌下去,残了,废了,属实正常。
那人听裴相和提起乌津的语气如此不屑,也半分没有露出悔过求饶的姿态时,对裴相和不惧生死的气魄倒是有几分刮目相看。
这么多个日夜的观察下来,他也知道,这像裴相和的做派。
都说太监没了根多是摇尾乞怜的软骨头,显然,裴相和不是。
想到乌津被抬回赣州乌家时的惨状,以及没熬过三月便疯疯癫癫地跳下池子,活活溺死的下场,这人望向裴相和的目光更为凶狠。
他揪住裴相和衣襟的手改为猛然掐住他的脖子,另一手拿过下属递来的火把,狠厉而不失悲怆道:“……死了。”
裴相和闻言,像是感觉不到脖间传来的疼意似的,讥讽出声:“真没用啊。”
果然,他的话成功将眼前的人激怒。
脖子间的窒息感蓦地加重!
裴相和额角青筋浮现。
他偏白的肤色泛起因窒息而浮现的淡红。
姜娩藏身在人群里,看见裴相和被掐得快无法呼吸时,心里一痛。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跟裴相和感同身受,连呼吸都开始不畅。
她拿出随身藏着的匕首,将其握紧。
那人存心折磨裴相和,始终给裴相和留了一口气。
下一刻,他松开裴相和,将火把高高举起:“记住,我叫乌沾,我是乌津一母同胞的弟弟。他日到了阴曹地府,你尽可来找我乌家兄弟算账!”
裴相和低低地发笑。
阴曹地府?
只要他想活,这地儿便离他还远着。
乌沾带人来徐州,伪装成前来相助的百姓,弄了数百个毫无破绽的假身份,加入修河堤的队伍,还在裴相和的眼皮子底下蛰伏三年之久,为的就是给他失去的兄长报仇。
终于……
皇天不负苦心人!
他终于找到了裴相和的破绽!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心思缜密,阴狠毒辣的人,会誓死效忠小皇后?
他对小皇后的话言听计从不说,还对小皇后身边的人没有半点戒心。
甚至,他只要冒充下人,撒谎说奉小皇后命令送的参汤,裴相和就会毫不犹豫地喝下。
乌沾欣赏着裴相和被绑住的狼狈,想到小皇后说不定现在还在跟她的表兄闲话家常,他高举的火把的手一顿,鄙夷道:“一个卑贱如泥的宦官,一个此生注定跟子嗣无缘的人,竟然敢对金尊玉贵之人生出那等妄念!裴相和,你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