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声炮响,追魂炮,闲杂人等离场。
围观的百姓被官兵驱散至十丈远的地方,观看行刑。
人群中不断地发出斥责孔绍松的骂声,一些人还扬言,应该将孔家刚刚出嫁的大女儿一起押至法场。
第三声炮响,断头炮,响炮的同时人头落地。
刽子手手起刀落,鲜血四溅,数十个人头齐刷刷地落地。
孔苕荣强逼迫着自己亲眼看着这个血淋淋的场面,看着父亲的鲜血从脖颈处喷溅而出,沾染到刽子手身上,而刽子手只是用手抹去血迹,没有一丝动容。
刽子手们看惯了这血腥场面,早已没了畏惧之心,而高坐明堂的那些人,他们只需动动嘴唇,便有人为此家破人亡,血流成河……
他们为什么不敢来看看,反倒是躲得远远的,让下人通传,再笑得狰狞面目,仿佛自己双手干净,不沾丝毫血腥。
在一片忿恨声中,孔苕荣默默退出人群。
三年前纭州的一场大火,令她失去了疼爱她的大哥,如今因为夫君的背叛,她又失去了宠爱她的父母。
如今在这世上,她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
下人们对孔苕荣跑出去的事情只字不提,像往常一样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只是她的活动范围不再局限于一间房,偶尔也可以到后院花园走走。
孔苕荣以为裴空青会来见她,告诉她明明她已经成为丧家之犬,为何还要将一个罪人之后绑回来。
可是,他始终没来。
而她能做的还是只有等待,等待着自己生命最后的宣判。
她吃的东西越来越少,常常刚刚吃下便呕吐不止,大夫婉言她活不过来年开春。
她靠在床头,看着外面飘落的枫叶,父母仙逝已三月有余,她不能为他们报仇,却还在这世间苟延残喘着。
她的身体越来越糟糕,裴空青也终于在她死之前来见她了。
他身穿铠甲,一身寒气,使得她将身上的被子再收拢了几分。
“我要走了。”
她知道,他检举前丞相有功,从校尉升为了中郎将,如今太子刚刚即位,边疆外夷蠢蠢欲动,他将领命带军出征。
“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如此你便更要好好地活着,若是我就此死在战场上,你岂不痛快。”
她没有回答,他也知道她不会回答,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若是我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便带你去见一个人,见到那个人,你会想要活下去的。”
孔苕荣一言不发,她不明白裴空青为什么希望自己活着,既然他不愿意现在告诉她,那她也就不问了。
裴空青自知不受待见,便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陛下旧疾复发,茯苓去了皇宫为他医治,你无需再刻意回避她。”
裴空青的话让孔苕荣不禁冷笑,他如此宝贝他的小师妹,出征前便急忙送她远离她。
是怕她会欺负他的小师妹吗,那他可真是多虑了,她如今卧病在床,犹如一个废人,若是还有气力,要杀的必定只他一人。
新帝旧疾复发不去找太医,要一个还没有出师的小姑娘去给他治病,裴空青当真是一点也不明白这其中的意味吗?
孔苕荣不打算多嘴一问,裴空青也没有打算停留,说完话便离开了。
窗外,风儿一吹,黄透的树叶便从枝头掉落,跌进在泥土里。
孔苕荣觉得自己就像是那黄叶,只等风来,她便要随风而去。
这次,她什么都不再等了,不等战事结束,不等来年开春……
她将断裂的簪子从盒子里拿出来,让嬷嬷准备了修补金饰的工具,她要亲自修好这支桔梗金花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