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在几分钟前的电话里,他就从陈理口中听见了事情解决的消息。
但……
直到站到这里,沈子烛还是没什么实感。
沈子烛犹豫了片刻,只拿起了那只袋子,并没有将里面的鞋换上;身侧之人也不在意,随着他的意思就这么任他拿着布袋往巷道里走。
两人往里走,然而,刚进去,沈子烛就被里面的景象惊了一下。
眼前,只见十几把染着血的钢刀规整的放在地上,它们旁边每隔五十厘米就放着一个人形麻袋,麻袋里的人不住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害怕也像是在哭泣。其中一个麻袋前,同样放着一双钉鞋,那双钉鞋和沈子烛手里的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那双沾了血,而沈子烛的没有。
看到这,沈子烛大概看懂这里发生了什么,或者说,这里本该发生什么了。
钢刀、钉鞋、麻袋……
沈子烛对这些其实并不陌生,在这个地方,这些东西都是他们手里最基本的道具。追债最严重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能面对这些东西的胁迫,这些凶器曾在很长一段时间是沈子烛心中的阴影,但随着它们一样规规整整地摆在他面前时——
他又感觉,这些似乎也不是很可怕了。
也不能这么说。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沈子烛就不怕它们了,那是五年前,他亲手送他们进监狱的时候。那时候他就知道,该怕的不是他,该怕的一直是他们。
只是当它们以这种方法摆出来时,沈子烛除了感觉这一切变得不可怕外,更多的是感觉到一种安全感。
安全。
这是需求金字塔上人类第二需要的需求。
沈子烛曾经没有,后来短暂拥有,然后又多出了一种新的忧虑——所以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有一种真正的“尘埃落定”的踏实与安全感。
“这都是陈……陈先生要求做的?”沈子烛问。
“什么?”
“呃,就是他们现在的样子——”
“哦哦你说这个啊,”那人跟着扫了一眼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很自然地摇头道,“那当然不是我们老板要求做的。你也知道,最近的世道不太安全,野猪都能满街乱跑,所以有好心人为了市民安全考虑,就在各个街头巷角放了一些捕兽夹。这些人也是倒霉,一脚踩了进去,而且踩进去就踩进去吧,偏偏又要担心自己吓到别人,于是自己找了个麻袋钻进去了。”
“……什么?”沈子烛复杂的心情被这段胡言乱语瞬间冲的一干二净。
野猪满街乱跑?捕兽夹摆满街头巷角?十几个人都齐刷刷的不小心踩了进去?而且还担心自己吓到别人于是主动钻进了麻袋?
这种事情如果是沈子烛的张胜权会做的话,他也不至于今天被逼的来这里。
然而,那人还在说:“我们老板人善,知道后立刻就帮人打了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手机信号有些不好,电话总是打不过去。我们这些手下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
沈子烛想到了几分钟前刚接到的陈理的电话:“……”
那人:“哦对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家伙,路过这里,不说帮我们打电话,反而找了十几条尿布把那群人的嘴给堵住了!说什么……太吵?哎呀,尿布啊,而且塞的那么深,也不知道会不会缺氧呢?”
尿布,沈子烛眼皮一跳:“……”
他现在觉得,自己没有打开麻布袋看看里面的情况,应该是一个不要再明智的决定了。
“可以了,”沈子烛摇摇头,打断了那人还想继续说下去的话,“麻烦你了,能再送我去一趟医院吗?”
对这些人的下场他已经不是很感兴趣了。
他更在乎他的阿嬷现在的情况……
那人:“所以你真的不换钉鞋去踩一脚吗?我们老板怕你脏鞋,特意还帮你定制了一个等高的张胜权娃娃,让你踩的放心,踩的安心。”
沈子烛:“……去医院吧。”
那人:“好吧。”语气相当遗憾。
他们走了。从来到这里到离开这里,沈子烛都没有想看张胜权一眼的想法。有些人生来就比别人高贵,不是因为财富,不是因为权力,只是因为他的灵魂生来圣洁,陷入泥潭时不会浑浊,而逃离泥潭时也不会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