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的悲恸再度翻涌,我知道更深的哀恸和绝望并非因为这个,是为别的。
芙灵那特有的纤柔嗓音继续说道:“师父,仙门这些年都在等您归来。”
“您准备何时回来?”
这一问让我停在了门口。
仙门……
他们说的仙门是我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我等着师父回答。
但一瞬过后,师父并未回答。
又过了几息,他依旧还是沉默。
待我的鞋尖将地上掉落的一片嫩绿的柳叶碾成了碎泥后,他依旧没有回答。
啪嗒。
眼泪落进混着泥土被碾碎的柳叶里。
那种深深的孤独和绝望再一次向我袭来。
我知道他不会回答了。
在凡间十年夫妻,仙山上师徒相伴又五年,往事一幕幕皆化作根根尖锐的银针扎得心头鲜血淋漓。
年少时,我曾追着他,从山脚跑到了山顶。
云端的仙人诧异于我的执拗,这才驻足停在了崖边。
他轻轻看着我,问我这个凡人小孩,问:为何要这般一直跟着他?
我其实心中早为此准备了千种说辞,为这一幕,也谋划了万遍。
但不知为何,在那一刻,我看着他,竟一时说不出话。
我记得,渺渺山水间,他穿着的是一件浅青色的衣裳,那衣裳轻盈似云,又朦胧如薄雾。风轻轻拂过他水墨般的长发,微光落在他如画的眉眼上。任凭山清水秀,山水盈盈皆成了他的陪衬。
他低眉望向我的那一刻。
眼眸无悲亦无喜,唯有眉心白毫真珠散发着莹润圣洁的白光。
恰如神佛垂目,俯视苍生。
我大概被那一幕震慑了。
那神子仙衣飘飘如云雾,黑发飞扬似浓墨,周身仙气溶溶,华光耀目,眉心一点白毫珠灵光清透。
世间再好的画师也画不出那一幕。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片刻后,见我不答,他或许有些好奇,但也只是轻轻看我一眼,而后便一挥衣袖。
他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我为他,跌倒歪了脚,弄污了衣裳,汗水一次次湿透了后背。
我曾为这一幕谋划了千万遍。我天真又自大,以为自己真能算无遗策,谋划神仙之事。
我从山脚追到了山顶。
但他要离开我,却只需要那样轻轻地,一挥衣袖。
便什么也不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