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翊痛快道:“我认,父亲放心,我日后定不会犯这般错。”
陆奉脸色稍缓,江婉柔却不愿意了,她对陆奉睁圆美目,怒道:“罚什么罚?淮翊他才多大,每日的功课本就繁重,还加练,手腕还要不要了?”
“陆奉,这里不是禁龙司,淮翊不是你的下属,更不是你的犯人,他是你亲儿子,你舍得这么糟践他!”
江婉柔气急了,对陆奉点名道姓,丝毫不复往日恭敬。她心里憋屈,心想她把陆奉伺候得无微不至,不就是想让自己、让姨娘,让儿子活得好一点么,尽管她当初因为这桩婚事受尽委屈,但在淮翊出生后,她心里更多的是庆幸。
淮翊一出生便是侯爵公子,国公府的长子嫡孙,奴仆环绕,锦衣玉食。他身子弱,整个太医院供他差遣,他开蒙,陆奉给他请最好的先生,就算以后这孩子真不成器,陆家所有的金银积累,爵位,能保他一辈子荣华富贵。
她从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走到现在,给了淮翊她能给的一切,她受过的苦绝不会让淮翊尝,如此,也不枉此生母子缘分一场。
陆奉或许不是个好夫君,却是个极为称职的父亲。她不用问,淮翊眼中对他的孺慕明明白白。只是她没想到他居然对淮翊那么狠,陆府这样的门第,实在没必要让孩子头悬梁锥刺股,去考个状元回来呀。
陆奉淡淡道:“爱之不以道,适所以害之也。夫人,我以为你明白。"
“我不明白!年关将至,学堂都罢读了,淮翊还要受罚?没有这样的道理!自今日起到大年初一,淮翊休息,不念书了。”
他作践她不够,还要罚她儿子?昨晚实在超出了江婉柔的底线,她心中憋着气,言辞十分强硬。
陆奉闻言深深看着她,江婉柔昂头迎着他的目光,美丽的双眸中似有两簇小火苗翕动。
原以为陆奉会大怒,结果他看了她半天,慢悠悠说了一句“慈母多败儿”,转头走进里间,检查陆淮翊近期的大字。
他一走,江婉柔瞬间泄了气,美眸闪过一丝茫然。方才夫妻俩说话,陆淮翊乖巧地沉默不语,现在他看着陆奉的方向,又看向神情呆滞的母亲,伸出小手,拽了下江婉柔的缇花袖口。
“母亲,我们去玩儿抽陀螺吧?”
他的眼睛又黑又大,在尖尖的小脸上显得灵动喜人。他说道:“我抽得可好啦,一下子能抽三只陀螺,书棋和书墨都比不过我!”
书棋和书墨是他的书童,八九岁,伺候陆淮翊笔墨。
江婉柔弯腰摸了摸他的小脸,有些冰凉,遂劝道:“我们在房间里玩儿好不好?有炭盆,可以脱了衣裳玩儿。”
陆淮翊乖巧地点头,兴冲冲地去拿陀螺。他抽得起劲儿,江婉柔不懂这有什么好玩儿的,但她看着陆淮翊红扑扑的小脸儿,心里舒畅,嘴上十分捧场。
“哎呀,淮翊真厉害呀,母亲都不会这样抽。”
“淮翊教教母亲好不好?是这样,还是这样?”
“不对,母亲,是这样拿的……”
……
母子俩在用膳的小隔间玩耍,陆奉在书案前给淮翊批字,仅仅一墙之隔,那边的欢声笑语不断传到陆奉耳中。他往常每日检查陆淮翊的字,最近恭王案忙,有一段时日没看,已经有些不像话。
他在一张歪歪扭扭的大字下写道:“不及往日多矣,勿要懈怠。”
在下一张写道:“笔画松散,绵软潦草,无半分笔锋。”
把陆淮翊的字批判得一文不值,陆奉的面上却无多少怒意,反而唇角噙笑,俊美非凡。
方才江婉柔的模样再次浮现在心头,那双漂亮倔强的眼睛和多年前重合,依旧美得让人心惊。
他轻笑一声,把一沓大字排列整齐,低声道:“敢发脾气了,倒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