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是为什么,一想到裴琅要死,她的心也好像破了?一个大洞,灌满了?风,轻微一动就牵扯到,而后疼痛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第35章
宣永十七年的那场雪下的实在是太大了,一连数日。白茫茫的压坏了地里的庄稼,百姓人心惶惶,皆言太子殿下是天上?下来的神?仙,现在性命垂危,是要回天上?了,大邺庇护的神仙又要少了一个的缘故。
东宫里面混浊的中药味熏得十八皱紧了眉,他用银针,试过?了药汤无异,才放心叫侍从端进去。
他到底年岁轻,一颗心惴惴不安良久,小声问旁边的十七:“殿下什么时?候醒?”
“兴许今日,兴许明日,兴许……”他顿了下,板着脸:“问这么多做什么?先?生吩咐你的事做了么?”
“人好好的!”眼看要挨骂,十八不敢再待下去了,跑得飞快:“这几日天寒地冻,我去看看要不要给……”
他忽然不知道?该叫什?么,太子妃还是姜小姐?或者干脆鲁莽点,叫她?刺客好了,然而郑朝鹤揪着他们的耳朵,吩咐他们对?她?客气?些,没办法,十八只?好含糊了地说完:“给她?再送床被褥。”
十七挥手,只?好凭他去了,他目光一转,重新落到了层层幔帐中的主子身上?。
忽然有几瞬,见到骨节分明的手指颤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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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章殿内采光好,里面布置的同姜君瑜闺房很像,每一样东西都精致而冰冷,看得出是被人用了心思。
这是东宫接受阳光最多的地方了,然而姜君瑜却将帘子纱幔都拉了起?来,整个殿内于是被压得严严实实,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她?轻微地战粟,手掌摩着衣裙,掌心都被摩红了。
可是她?总觉得上?面不干不净的,好像还粘附了裴琅的血,怎么都擦不干净。
这是她?被关进含章殿的第?四天,裴琅还在昏迷着,按理说她?一个阶下囚,应该被打入死牢,同老鼠作伴。
然而太子妃的名头高高挂着,郑朝鹤出面保下了她?,于是一切都按下不谈,只?能从梳洗送食的婢女口中知道?如今的一二处境。
姜君瑜不后悔,捅都捅了,唯一后悔的就?是捅之前没能再好好同母亲说几句话。
姜府一朝溃败,在甲胄声同知竹的眼泪里,姜君瑜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场权欲的角逐里,她?救不了任何人,连自己也没办法。
殿门打开发出沉重的声响,她?没有动作,仍然抱着腿,望着窗棂一角出神?。
“太子妃。”来人的声音熟悉。
姜君瑜这才从他似笑?非笑?的脸上?找出来人——天子近臣,宁公公。
他只?身一人,手里捧着一杯东西,姜君瑜用耳朵想?都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实在没想?到天子近臣武功还不低,能入东宫而无影。
“陛下不要养不熟的狗,太子也不要朝己的刃,”他慢悠悠地说下去:“咱家也是看您长大的,实在不忍,这杯鸠酒您自己喝了吧。”
他轻描淡写,仿佛姜家和姜君瑜的性命对?他不值一提。
姜君瑜弯了一下嘴角,很想?笑?出来,最后却忽然掉了一滴眼泪:“我爹同我娘,还有整个姜府,到底剩下多少人。”
这可是大消息,宁公公避而不谈,只?说:“姜大人同夫人都在前头等着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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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的酒杯落地的声音响而悠长,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姜君瑜跌落在一片暗色里,除了它什?么也没能听到。
灵魂出窍的感觉实在很奇妙,她?好像成了一缕风,飘在空中,能看到自己。